張秀才便是田珍珍的姐夫,顏昭石和他一見如故,兩人已是很好的朋友。
張秀才家境殷實,張家在縣城有鋪子,在鄉下有田地,張秀才早就無心科舉,便在縣學裡教書打發時間。
張秀才經常請顏昭石來家中小酌,張秀才有一妻一通房,妻子田氏容貌姣好,生了三個兒子,通房年方十六,也已有了身孕。
顏昭石每次看到張秀才的三個兒子,便是羨慕不已,張秀才察言觀色,問起顏昭石家中之事,顏昭石想起自己是簽了文書被家裡轟出來的,自是不想多提,只說父親早逝,時逢戰亂,老母和兄長遠在千里之外。
張秀才問起他的妻兒,顏昭石只說妻子早亡,兒子夭折,至於女兒......顏昭石想起顏雪懷踹向他的那一腳,他忍了忍,沒提。
他就是一個死了老婆死了兒子的男人,他沒有女兒,從來就沒有。
張秀才安慰他,這時,有人端了酒菜進來,來的不是丫鬟,卻是張秀才的小姨子田珍珍。
田珍珍衝著顏昭石莞爾一笑,便轉身出去了。
看著田珍珍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張秀才對顏昭石說:“我那位岳母生了四子二女,不瞞你說,我家裡人丁單薄,當年家母之所以會為我迎娶拙荊,就是看中田家兒子多,都說女兒肖母,十有八、九也是個好生養的。你看,還真讓家母給說對了,田氏嫁進張家七年,為了生育三子,而且自從她進門,我家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就連我那通房,你也看到了,也有了身孕。”
說到這裡,張秀才用眼睛睨著顏昭石,說道:“顏兄,我那妻妹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田珍珍對他有意思,顏昭石當然知道。
田珍珍偷偷去核桃巷找過他,紅著臉兒,放下兩雙鞋子就跑了。
那兩雙鞋子大小合適,是他這三年來穿得最舒服的鞋子。
“不瞞張兄,如今我身無長物,就連房子都是租來的,唉,想娶妻生子,難啊。”
顏昭石說的是真話,他確實想過田珍珍,可是看著自己租來的小房子,再看看張家屋裡精緻的擺設,他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娶不起媳婦。
從張家回來後,顏昭石失眠了。
顏昭石還記得,那一年,他第一次來李食記洗碗,洗完碗,他又去倒泔水,當他提著泔水桶走進後巷時,看到一個滿身錦繡,戴著寶石簪子的小姑娘正從轎子裡下來,那轎伕看到他,老遠就喊:“把泔水桶提遠一點,別弄髒了姑娘的衣裳。”
那位衣著精緻的小姑娘,便是李食記的東家小姐,顏昭石聽東家叫她阿綺。
阿綺小姐常來後廚,有時還趁老東家不在時,接了客人的選單偷偷炒菜,老東家看到了,便會數落她:“學會就行了,不要自己動手,把手弄粗了,當心嫁不出去。”
阿綺小姐每次都會笑著說:“嫁不出去才好,我就留在家裡侍候爹爹。”
閒來無事,後廚的人也會議論東家的事,有個大嬸便說:“也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能娶到阿綺小姐,老東家說了,他的家業一分為二,一半給大爺,一半給小姐,你們說說,阿綺小姐養在李家,也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
直到這時顏昭石才知道,原來阿綺小姐不是老東家親生的,她是養女。
另一個叫阿三的便說:“不管是誰,總之不會是咱們這樣的窮小子,人家就是肯嫁,咱也要娶得起才行,總不能連辦喜事的銀子也要岳父給出吧。”
大家又是一陣說笑,是啊,阿綺小姐嫁給誰,這都是離他們很遠的事,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顏昭石已經不太記得阿綺的模樣了,只記得是個身材高挑的明媚女子。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高瘦婦人,婦人高高捲起衣袖,露出一雙粗糙的手。
顏昭石有一瞬間的恍惚,阿綺和李綺娘是同一個人嗎?或許那個衣著精緻明豔動人的阿綺只是他想像出來的,從未曾出現過。
一定是這樣的,李綺娘一直就是粗俗不堪的,成親前是這樣,成親後也是這樣。
顏昭石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他的心,安了。
次日一早,顏昭石還沒去上衙,院子裡便傳來說話的聲音,他以為是房東大娘過來了,仔細一聽,聲音婉轉悅耳,這是田珍珍。
顏昭石掀開門簾,便看到田珍珍嬌豔可人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