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火焰,像是遠方綻放的花朵,變幻的身姿頗有現代美學的特點。
當津石總廠自有的救火隊的哨子聲響起的時候,祁蒙從檔案中驚醒,走到了窗戶前,問衝出房間的司機:“怎麼了?”
“津石總廠的辦公室起火。”司機是個jīng乾的小夥,手上拿著鑰匙,正在穿衣服。
祁蒙一邊往外走,一邊問:“知道是幾樓嗎?”
“二樓。”
“這可不好。這可不好。”祁蒙的基層經驗極其豐富,在進入體改委之前,曾在地方和zhōng yāng數個部門工作,對於調研變成調查的事沒少經歷過,看到火光的剎那,他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開車到了辦公樓前,燃燒的果然是二樓的會計室,也是調研組最近幾天活動最頻繁的地方。三角債歸根結底還是債務,必須體現在會計賬目中,至於實際的生產,反而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聯絡消防局,請他們派車派人調查起火原因,還有公安局……”祁蒙鐵青著臉吩咐,轉身就要去打電話。
這時候,一個胖子氣喘吁吁的被津石總廠的消防員從樓裡帶了出來。
祁蒙頓住了腳步,驚訝的道:“方廠長?你怎麼在這?”
“我有點事,想和你談談。”方森抱著一個大箱子,以他龐大的身軀,箱子並不顯眼。當然,也不是一個小箱子。
祁蒙自然看到了這個箱子,向司機點點頭,道:“到我的車裡談吧。”
“好,好的。”方森滿頭是汗,但也顧不上擦汗了。他的外套上全是黑灰,衣領溼了了又幹,幹了又溼,臉也變的髒乎乎的。和剛到火場的司機相比,方森呆的時間明顯更久。
祁蒙先請方森坐進去,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坐進了車裡。
方森緊緊的抱著盒子,隨著祁蒙關上門,環境聲音降低以後,就小聲說道:“我不想替人頂罪。你別看我是津石總廠的財務廠長,但杜利軍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就是個大會計,沒有決定權的。”
“我明白了。箱子裡的東西。我能看嗎?”祁蒙緩緩的伸出手去。
“我和貸款沒有絲毫關係。全是杜廠長,杜利軍一手cāo辦的。”方森沒有立刻交出盒子。
“如果證明確實沒有關係……”祁蒙伸出手,指了一下箱子。沒有把話說完。
方森慢慢的交出箱子,聲音惶惶然的道:“這是我搶救出來的,杜利軍點的火。我和他分開以後,搶出來的。我不想陷的那麼深,再者說,貸款的事和我沒關係,買材料也和我沒關係,我不想扯到這裡面去。”
祁蒙用膝蓋想也知道,方森和貸款肯定脫不開關係。就算是不管事的財務廠長,也不可能不知道貸款,不知道貸款花去了哪裡。否則賬目都無法透過。從他們這幾天觀察的情況,方森明顯受到杜利軍的信任……不過,在杜利軍和方森之間,前者明顯是隻大魚,而且是無論如何都脫不開關係的大魚。
因此,祁蒙一聲不吭的翻看著箱子裡的材料,直到司機敲響車窗。說:“杜利軍來了。”
祁蒙抬首去看,杜利軍換了件漂亮的白sè襯衫,外傳藍sè夾克,看起來像是匆忙趕過來的樣子。
方森儘可能的縮向下方,他的大肚子阻止了他進一步的躲開視線。
“你確定是杜利軍點火的?他這個樣子可不像。而且,他稍了會計室。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就為了隱藏貸款的事?”祁蒙已經化身調查組了,事實上,當他進入體改委做調研以來,為了將調研進行下去,沒少將高官拉下馬,因此調整的要多快有多快。
方森想了一下,點頭了。杜利軍燒了會計室其實是為了掩護蘇刑,但方森也不想蘇刑牽扯進來,所以並未告訴祁蒙。
方森雖然顯的畏縮膽小,但他實際上考慮了很多,拿捏著蘇刑參與的秘密,說不定能把他自己從案子裡摘出來,。
事實上,他搶出來的檔案,凡是能牽扯到蘇刑的,都被他悄悄的留了下來。蘇刑畢竟年輕,他在要求杜利軍和方森掩蓋自己的時候,並不清楚方森牽扯進去多少,他以為方森知情,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但實際上,方森卻透過舉報杜利軍,將自己從線上解開了。
“你呆在車裡,別出來。”祁蒙並不知道蘇刑的存在。他下車將箱子交給自己的司機,又叮囑他看住方森,才去見杜利軍。
此時,火已經快要撲滅了。杜利軍一臉的焦慮,全都寫在臉上。
剛剛看過箱子裡的檔案的祁蒙,一邊讚歎杜利軍的好演技,一邊旁敲側擊。公安局還沒有來人,祁蒙可不想來一場dú lì斷案。以他zhōng yāng調研組的身份,首先要做的應當是收集資訊。
天快亮的時候,蘇城到了津石總廠。
在燃燒的辦公樓下站了一天的杜利軍,看到蘇城的剎那,瞳孔猛的一縮。
不過,短短的幾秒鐘後,杜利軍就露出了老僧的釋然。
“祁司長?聽說著火的是會計室?”蘇城瞄了杜利軍一眼,直接來到祁蒙的面前。
“是,等消防員進去的時候,大部分檔案都燒掉了。”
“大部分?”驚訝開口的是杜利軍,他在祁蒙身邊站了一天,都沒聽說有存留的檔案。對他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好訊息。
祁蒙笑著說:“公安局已經在整理了,我們的人也在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