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家英國公司,BP的工作方式比美國公司還要粗暴,比亞洲和南美公司自然要更狂暴,宛然是新帝國主義公司的代表。在亞塞拜然,也只有BP公司對每一塊油田都表現的志在必得,為此,他們最少組織了六七個公司團,等於是從總部派來了三四倍於大華的員工人數,以期得到最多油田。
事實證明,他們做到了,就算不計阿齊久油田的得失,BP也能從亞塞拜然獲得大量的石油資源。
目前的大華實業,要想對抗完整的BP不啻於痴人說夢。蘇城的策略重點就是6號油田,他也只關心6號油田的得失,根本不在乎四公司聯合體最終能夠獲得什麼成果。
同樣關注6號油田的公司,大約僅有參加競標的公司團的三分之一,因為6號油田是一座海上油田,成本天生較高,要求的技術也會比較高,令許多公司打消了念頭。
當然,假如他們知道阿齊久油田的產量將是11座油田的二分之一以上,肯定會有不同的結果。
但就目前而言,不可能所有公司團都著力競標6號油田。
蘇城因此問道:“哪幾個公司團對6號有興趣?”
張超反手看了眼隨身的筆記,吐氣道:“埃克森公司團,4家公司。BP的公司團,6家公司。殼牌的公司團,3家公司。雪佛龍的公司團,5家公司。道達爾的公司團,2家公司。剛才的日本INPEX公司團,3家公司,再加上4家公司組建的埃尼集團的公司團,以及咱們,最少有8個比較強的競爭隊伍,此外,獨立或聯合的競標團還有好幾個。”
蘇城結合自己在阿利耶夫那裡看到的資料,想了想道:“不能這麼簡單的讓他們競標6號油田,要想辦法,讓他們壓縮。”
張超訝然道:“怎麼壓縮?”
“資訊局提供資訊,你們戰略部想辦法。”蘇城回憶著自己上學時學過的競標策略,緩了一口氣,道:“像是日本INPEX,我印象裡,他們是日本自民黨的錢袋子。今年7月,日本自民黨下臺,宮澤喜首相辭職……嗯,自民黨內部醜聞迭起,我不相信INPEX是乾乾淨淨的,現在是細川護熙做首相吧?八黨派聯合政府,新黨一定窮的厲害,我們提供資金給他們,讓他們收緊INPEX的資金,檢查相關銀行,核查INPEX的開支,不管怎麼樣,只要讓INPEX和日本石油公司選擇收縮策略,就算成功。”
蘇城說的這麼清楚,自然是做過了研究。張超連忙點頭,說:“我立刻派人做計劃。不過……就算日本新黨肯收錢,估計也不敢做的太明顯,逼INPEX退出是不太可能的……”
“不用他們退出,其他公司的出價越低。咱們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少,能讓INPEX選擇較低金額就是勝利。”蘇城答應了阿利耶夫的國家貸款等條件,意味著能夠從阿利耶夫那裡直接弄到各公司的競標底價,到時候。只要瞅著其他公司的標書,出一個稍高的價格,就能得到阿齊久油田。
如果是瑟坦那樣的大型油田,有這樣的準備也就足夠了。多得到1%的分成,或者少得到1%的分成無關緊要。
但是,阿齊久油田是一個超級油田。到2000年以後。它的高峰產能將突破130萬桶每天,在100美元的市場價下,意味著每天的產值就有1.3億美元,大華實業得到45%的分成還是46%的分成,一天的差值就有130萬,一年將有4億美元的差距。
同時,30年。31年或者35年的合同,更是差距明顯,1個百分點放到35年的合同裡,妥妥的是100億美元上下。與其分給亞塞拜然政府這麼多錢,蘇城還不如用來賄賂幾個公司團背後的政治對手。
他花費了這麼多精力在阿齊久油田上,自然要儘可能的獲得最大利潤。
每個石油公司都有自己的問題和自己的矛盾,數個公司組成的公司團,問題和矛盾只會更加突出,利用好了,自然能夠得到蘇城想要的結果——任何集體有了矛盾以後,它們的解決手段只能是妥協和保守化。對參與競標的石油團來說,選擇妥協和保守化,首要選擇必然是降低它們暗標中的出價。
最終,這些出價的降低,將回報給蘇城大量的利潤。就目前**的日本政壇來看,1億日元用於賄賂黨派大佬已經很拿得出手了,5億日元給首相差不多是綽綽有餘。當年賄賂田中角榮的“洛克希德案”,洛克希德公司為了強行扭轉飛機合同,而採取的秘密公關戰,也不過花了30億日元。
蘇城只是想要一個保守的收縮方案,又是由政壇反對派發起,相信人老成精的政客們,有足夠多的手段達到目的,興許都用不了1億日元,就能完成自己的意圖。
日本石油公司以外,BP的支持者是目前的在野黨工黨,埃克森和雪佛龍更是出了名的敏感公司,在不明確的知道6號油田是超級大油田的前提下,他們很容易受到國內政治的影響,剩下的殼牌、道達爾和埃尼,以及他們組建的公司團,也各有各的問題,誰都不是水火不侵的,只要拿出錢來,甚至有專門的政治掮客給你提供資訊,達成目的。
令張超撓頭的是時間太短,而蘇城的計劃又如此複雜,涉及最少七八個國家,即便有成熟的賄賂通道,這些事做起來也遠不會一帆風順。
不過,張超只能勉力承擔這項任務。沒有哪一次石油競標是一帆風順的,為了石油,墨西哥改變了自己民族主義的原則,沙烏地阿拉伯、委內瑞拉等國構建了複雜而運轉困難的歐佩克,美國人揍了伊拉克,兩次!
國家要得到石油都是如此的不容易,公司要得到石油的同時還要得到利潤,那自然是更不容易。
自50年代以來,石油競標從來都是越來越難的。最新的技術,最骯髒的手段和最低的底線,彷彿是石油企業的標籤一樣。那些國際巨頭和他們的股東,也變的越來越善於學習,越來越開放,越來越難打交道,不如此做的公司,不是在吃老本,就是被其他善於學習的公司所兼併……
用不了多久,蘇城採取的這種壓縮競標的方式,就會變成每家石油公司學習的教材,並在適當的時候被複制。
從石油公司的角度,他們不怕複雜的計劃和多變的環境,他們更不缺乏執行的魄力和承擔虧損的勇氣,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成功。
也只能是成功。
失敗的石油公司,無論採取了何種策略,都是沒有意義的。成功的石油公司,無論採取了何種策略,都是飽含價值的。
一次失敗,就有可能葬送一個龐大的帝國,而一次成功,則可能將一家普通的石油公司推上神壇。
在這一點上,阿曼德哈默博士的西方石油公司可以算作是一個上佳的範例。而體型龐大,不願失敗的大型石油公司,往往是大華實業這種靈活多變的石油公司成功的註腳。
張超在巨大的壓力下輕輕呼氣,向蘇城打了個招呼,就一言不發的出門準備去了。
天知道接下來的會要開多久,他沒有多少時間去浪費了。
策劃方案,安排人手,監督工作,評估效果……任何一項都不像是能用幾天時間就完成的,而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原本是留給各公司準備標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