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過來,我給你洗個腳,得上床去趟一下了,你都坐半日了,你不累,也得讓肚子裡邊的小公子歇息歇息呢!”
“舅媽,這等粗重活何不讓丫鬟們去做?你就陪在依良身邊說說話就好了。”盧嘉瑞說道。
“她們這些丫鬟,都年紀輕輕的,日常生活之事還行,如何懂得怎麼照料孕婦?水不知溫熱,食不辯甘淡,不如奴也曾經生養,知道深淺。諸事還需奴來親力親為,方可放心。”舅媽說道。
“老爺,要沒什麼別的事,奴得去整理晚飯了。”冬花對盧嘉瑞說道。
“你去吧!”盧嘉瑞說了聲,冬花便轉身出了依良房。
“要不叫秀芝來依良房中使喚,她照料杏兒長大,總該有些經驗。如今杏兒漸漸長大些了,叫蘇紋去帶她就好了。”盧嘉瑞又說道。
“這樣也好。”舅媽說道。
於是,盧嘉瑞吩咐清蘭去叫來秀芝,將秀芝與蘇紋兩個人的活兒調換一下,蘇紋和秀芝兩人便出到房外去交接了。
這時,明月進來稟報說隔壁雲家娘子過來看望大娘,已到影香亭邊上了。盧嘉瑞便要回避到外邊花園書房去,卻在出到如意門的當兒,碰到焦繡珠已經進到裡邊來,盧嘉瑞躲閃不及,與焦繡珠打了個照面。焦繡珠倒是落落大方地朝盧嘉瑞莞爾一笑,略欠欠身道萬福,然後帶著丫鬟金彩,扭動身姿朝裡邊走進去。盧嘉瑞則自顧到花園書房去。
話說趙婆婆,自從那日盧嘉瑞來到茶店,許了她說媒的重價後,便思想著如何去說服鍾明荷,玉成好事。
趙婆婆想得很多,但想得越仔細,就越沒有頭緒。考慮了兩日,她便覺得不能再想下去,必須馬上去做。
趙婆婆覺得,鍾明荷既是父喪夫死,歷經磨難,又長得美豔嬌媚,平日看似平靜了,實則不然。自己作為鄰居,每次去看望她,她都要換上漂亮一些的衣裳,裝扮一下面容,然後才下來相見,可見其心內情感豐沛,強忍不露,定然屬多情善感之人。對此等人,不能以理曉諭,只能以情動之。須得找個天氣晴好日子,正當她心情開朗,神情愉悅之時,給她說人倫說情慾,給她說將來說嚮往,定能將她引入彀中。
趙婆婆有了主意,便專等個天氣晴好日子。說來也巧,翌日早上,趙婆婆開啟店門,便見外邊是日光普灑,暖意融融。街上行人車馬穿梭來往,行色逍遙,人聲鼎沸,好生熱鬧。這是一派春日活潑的街市氛圍。趙婆婆便想,那五兩紋銀和壽衣壽木能否到手,就看今日了!
趙婆婆知道鍾明荷早間比較忙,不去打攪她,只等午後閒暇時正好找她閒話,然後慢慢引導,講到這婚媾之事。這會趙婆婆倚門靜看了一會,看見竇記炊餅鋪人客甚多,今日應該是買賣不錯的日子。買賣好,天時好,人的心情也應該好,去跟她說親,觸動情懷,正是好時候。
午飯過後,洗漱畢,趙婆婆特意換上一套鮮亮好看的衣裳,稍稍抹上一點脂粉,還描一下眼線和唇線,蕩起遊步,走到竇記炊餅鋪,跟鍾媽媽略略敘過禮,只寒暄了幾句,便進到後邊去找鍾明荷。鍾媽媽見趙婆婆今日這副鮮活裝束打扮,又是這副快活神色,也覺得頗為奇怪。
山菊看見趙婆婆過來到前面餅鋪,便跑去稟報鍾明荷。這時,鍾明荷已經將午間雷定和“瑞豐”要加補的炊餅打發出去,前邊鋪子也多備好了三籠,又將蒸餅籠子、案板、鍋盆各物收拾乾淨,正要上樓回房間去稍事歇息。她聽見山菊稟報說趙婆婆過來,便加快了腳步上樓去,讓山菊招呼趙婆婆在客廳用茶等候。
這段時間,隨著炊餅鋪的買賣越來越好,鍾明荷也忙碌了許多,但心裡也就充實起來。除夜間人靜時多有思緒翻湧之外,日間都是在各項瑣碎繁雜事情中度過,偶爾停歇時也是累的,就只想好好將息將息,不容多想他事。每當傍晚關上店門,與孃親清點一日買賣收入的錢銀時,她便是十分的快慰。
她以前從未想到過,自己會開鋪做買賣,會憑自己之力,賺到錢銀來維持生計。而如今,這些她卻都做到了。看著賺到的錢,一日比一日慢慢的增多,不但能維持生計,置辦家業也都是可以指望的了。鍾明荷有時候都驚訝於自己的轉變,驚訝於自己的能幹。
鍾明荷慶幸自己沒有那麼嬌貴不堪,慶幸於自己的面對災禍的堅韌!總之,她漸漸地找回了生活的活力與動力,激起了自己嚮往並重新走向未來的激情!
鍾明荷平素都在後邊,與山菊一起做炊餅,料理家務,前面鋪子由鍾媽媽值守做買賣。她是極少到前面鋪子去的。鍾明荷所能見到的外人不外是雷定、“瑞豐”來取貨的夥計以及不時過來串門的趙婆婆,再還有就是久不久過來關顧一下的逢志他們幾個。買進麵粉、花生、豆子等材料,也都是鍾媽媽在前面交收清賬,或者逢志過來時代辦買來,不需要鍾明荷出面。
鍾明荷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也謹記著婦道人家不輕易拋頭露面的教訓和習慣,但她依然從雷定的口中偶然得知,自己的豔名不脛而走,街市上流傳著自己有多麼的嬌媚動人,多麼的國色天香。她也得知,門前窗下曾有過多次浪蕩匹夫以及紈絝子弟躑躅徜徉,只想有幸一睹她的芳容。別人的傳言她已無法挽回,只好嚴正告誡雷定和“瑞豐”來取貨的夥計,不要將自己家裡的事到外面亂說。同時,她守得更緊了,無事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窗戶不探,只待流言慢慢平息。
鍾明荷想到,外面出現那些傳言,一定是跟那個曾經來說媒的聶嫂和這個鄰居趙婆婆有干係。雷定和“瑞豐”的夥計雖然也難免會風言風語亂說爛道,但他們只是做買賣和跑腿的,嘴巴沒有那麼犀利,要說添油加醋、扇葉吹花的,一定是那個曾經來說媒的聶嫂和這個曾提到過自己也做媒說項的趙婆婆了。
趙婆婆的嘴皮子犀利之處,鍾明荷在與其閒話之時便都領教了。然而,即便如此,鍾明荷也不能嫌棄這個趙婆婆,依然還讓她過來串門閒話,因為在這裡,鍾明荷能見到的,除了雷定和“瑞豐”夥計這兩個不能閒話的男子,連逢志都漸漸的少見過來了,就只有趙婆婆這麼個外人可以結識,聽她講講外邊街市的事情了。只是,鍾明荷在與趙婆婆閒話時,會更加註意自己的話語,什麼當講什麼不當講,得分明白,不當講的話她絕對不講。(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