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回 救濟饑民瑞豐設棚施粥 謀控糧市兇徒穿夜縱火(下)
要來的總會來。這日夜間,天色格外暗沉,星月全無,入夜之後天地間便是一片黑暗。三更鼓敲過,街市更是一片靜默,萬籟俱寂。從提刑司裡招請來蹲守“瑞豐糧油”糧鋪及倉庫的軍牢們,在這一陣也是昏昏欲睡。蹲守這麼多個夜晚也不見有什麼異常的情形出現,畢竟讓人有些懈怠。只是,他們想起來主家一再關照要格外留心,又為著每夜四百文錢酬勞起見,在極度睏倦之時,不能閒話,兩人也只好相互抓捏手腳肌膚,以體膚之痛來強打精神。
及至四更鼓又響過,天地間就更寂靜,貓鼠雞犬聲息都完全消隱了。可就在這時,在瑞榮坊一處存糧鋪房外邊不遠的暗處蹲守的兩名軍牢中的一個,被他的同伴狠狠的捏了一下腿,讓他痛得難受。可他剛要叫喊,卻被同伴捂住了嘴,同伴又以手指示意他看去。
兩人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有兩個人影,在黑夜裡,一人提一桶,就在儲糧的鋪房前各處在灑潑些什麼東西。
“有賊人要縱火!”兩人心裡馬上反應過來,因為值夜之時邢安就一再交代,不怕偷不怕搶,但需格外小心賊人會來縱火!
兩軍牢迅速拔劍衝過去,及至差十幾步就要殺到賊人處時,賊人也發現了有人殺將過來,便轉身將木桶朝軍牢狠狠扔過來,其中一個迅速將燃起的火種拋向牆邊。“轟”的一聲,大火便炸開一般燒起來!軍牢這下才知道方才賊人拋灑的是硫磺松香燈油等爆燃之物。避過扔過來的木桶之後,軍牢便齊聲連連大喊:
“火祝!快救火!”
“火祝!快救火!”
兩名軍牢一邊叫喊,一邊挺劍追殺縱火賊人。賊人身手矯健,步履輕盈,跑得飛快,加之軍牢夜裡困頓已久,一下之間回不過精神來,動作自然沒那麼利索,以無備之身追逐預謀之人,根本追不上。眨眼間的功夫,兩賊人便消失在遠處街角黑暗之中。
兩軍牢只好折回來救火。這時,鋪房裡邊值夜的糧鋪夥計已經驚醒,用裡邊準備的水瓢潑著火的板牆,並衝開了門口,裡外一起潑水滅火。陸續的吵雜聲也驚醒了臨近鋪房的住戶,不少人已經出來加入到潑水救火人群之中。
瑞榮坊市務司裡值夜的夥計跑了來,在瑞榮坊裡另一處儲糧鋪房蹲守的兩名軍牢也聞聲趕來,一同參與撲火。一群人挑水的挑水,潑水的潑水,甚至有直接拿被褥來拍打的,前時置辦放在各處的救火器具這回都用上了。
儘管剛開始時火勢迅猛,賊人潑的易燃物燒盡後,木門木牆繼續燃燒,但裡邊又做了防備,靠牆的沒有什麼可燃之物,火勢便沒有那麼大。經過二十幾個人合力撲救,終於將火勢控制住,沒往裡邊存糧房間蔓延,只燒了門牆,也不必升梯扒瓦,鋸木斷架以隔離火患。
大火撲滅後,正當眾人要鬆口氣時,一個軍牢突然想到有些不對。這一處只是一套鋪房儲糧,瑞榮坊裡另一處卻是兩套相連的鋪房儲存糧食,更應該是賊人的目標,而今那邊蹲守的軍牢卻都跑到這邊來救火了,那邊無人看守,正是賊人的可乘之機!
“我等不要鬆懈,拿著撲火傢伙,挑水抬水,跟我來,到那邊去!”軍牢高聲喊道,“瑞豐店家的這兩個夥計快趕到本號與分號去,叫值夜夥計醒睡!”
大家雖然有些不解,但要緊時候也不暇多想,便跟軍牢趕往另一儲糧處,而糧油鋪值夜的夥計便有兩人分頭趕去本號與分號通風報信。
大夥還沒趕到另一儲糧處,遠遠便看到那邊已經燃起大火,於是連忙呼喊救火,一邊趕緊汲水撲火。軍牢便升梯上到屋頂,扒瓦斷木,先行隔開火場,然後放繩吊水,從屋頂上潑水滅火。
這夜間嘈雜呼號,將周遭的街坊都吵醒了,不少街坊起身出門,看見火祝,便各自拿了傢伙,挑水抬水,前來加入撲火。又經過半個多時辰忙亂,才將火撲滅。
這邊的損毀比先前那邊嚴重,兩間相連的鋪房前半部分都燒燬到差不多一半,好在糧食都堆放後邊,撲救還算及時,儲存的糧食只燒到一部分,潑水又打溼了一些,損失還不算太大。後來清理出來燒著過的和潑水打溼的糧食還可以使用,可以搬去施粥棚熬粥。
翌日一早,邢安、湯家盛與姜勘來到盧嘉瑞書房稟報昨夜瑞榮坊儲糧鋪房被縱火的情形,邢安方知道昨夜也有賊人竄到“瑞豐糧油”本號,企圖縱火燒鋪,只是由於蹲守的軍牢及時挺劍出擊,賊人只潑下引燃之物,還來不及放火便奪路逃命而去,但軍牢們卻也沒有能夠擊殺或者抓住賊人。
盧嘉瑞聽罷各人的稟報,沉默不語,好一陣過後,方說道:
“我聞得訊息,大清早便到瑞榮坊去看過了。幸虧前時有所防備,鋪房裡邊都佈置了水缸、水桶和瓢盆等物,備足了水,外邊又放置了撲火器具,雖鋪房被燒了前邊門牆,糧食損失倒不大。事已至此,憤怒、愁悶都於事無補,你們各自回去,繼續認真做事。邢安你交代柴榮,讓他儘快修復被燒燬的鋪房。”
“老爺,難道我家就這麼算了不成?老爺是提刑司副提點刑獄公事,也是一方掌刑老爺,對如此歹毒惡徒,不將其捉拿歸案,施以極刑,如何能解恨!?”邢安憤憤說道。
“你有所不知,這夥亡命之徒,乃江湖慣犯,身手了得,並非本地兇犯,他們受人唆使,為銀子幹事,幹一票便遠飈,你根本找不到他們。除非將他們抓獲,否則蹤影俱無,如何能將他們繩之以法?”盧嘉瑞聳聳肩,還嘆口氣,無奈地說道。
“那就將幕後唆使他們的人揪出來,繩之以法,也是一般!”湯家盛也十分氣憤,說道。
“怎麼將幕後唆使他們的人揪出來?你有什麼證據?什麼證據都不會有的!唆使他們的人,他們甚至都不會直接見過面,也不認識,更不會留下什麼證據,你怎麼懲辦他呢?”盧嘉瑞說道,“就算猜到七八分是誰幹的,你也只好無奈。就算是提刑司,總不能平白就抓一個人來拷打,讓他認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