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從南頭巷的龍王廟這裡往北走,過了西側劉家家廟和東側的打麥場再往北走一截,就到井頭這兒。這南頭巷的井頭挺高,井口是在一個高高的土臺子上的。
土臺子北、東兩面靠牆,隔壁是人家,西邊是磚石砌起來的,南邊有水槽、有臺階,臺階底下有一棵老槐樹。
井頭往西有條巷子,屬於南頭巷的一條小巷。小巷南側聽說原來是個打麥場,北側也是個打麥場,還在用著。
只是南側的打麥場挺氣派,猛一看,從東到西是一溜北房的後簷牆,靠東這一間分明整個就是全木質的黑漆大門,大牛車都能直接進去。
說它全木質,是因為它這間房子整個後簷牆就是木頭和木板的,有立柱,有檁條,有夾板,有厚實的木門框,還有兩扇高大厚實的大木門。可見這打麥場的主人是怎麼樣一戶人家了。
沿著小巷子南側也就是沿著這房子的後簷牆往西走,會看到和房子西山牆緊貼的一座高大寬闊、精緻典雅而又富麗堂皇的稍門樓兒。
說高大,是因為它不僅比周圍的房子都高許多,而且從巷子地面上到它門檻那裡的平臺得爬六階臺階;說它寬闊,是由於它除了兩邊各有高高的平臺和拾級而上的臺階,中間是石刻的坡道,不說八抬大轎吧,反正幾個人抬著轎子都能直接進去;
說它精緻,是因為那磚都是打磨過的,那石頭都是精選的,那磚雕、那石雕、那木雕、那鐵雕、那銅雕都是精心刻畫、栩栩如生的;說它典雅,是由於它那兩側牆上壁畫和浮雕所表現的不俗氣,甚至天花板是太極圖案裝飾的;
說它富麗堂皇,是因為門檻和大木門都是鐵、銅裝飾和包角的,柱子下面的鼓兒石也雕著花紋,門框兩邊和上方的磚雕和木雕更是精美,充滿靈氣。
高門樓進去,迎面是一座磚雕照壁。過了照壁,是一條衚衕似的南北向通道,一直通到南頭,方磚地面,兩邊都是高高的磚牆,也就是房子後簷牆,可不見屋簷。
走到底,左邊也就是東側是打麥場的後門,但已經封了;右邊即西側又是一條衚衕似的東西向通道,方磚地面,兩邊也是高高的磚牆,也是房子後簷牆,同樣不見屋簷。
就沿著這條東西向的通道往西走一截,右側也就是北側磚牆上出現一個院門,再往西走一截,北側磚牆上又出現一個院門,繼續往西走一截,北側磚牆上又出現一個院門,再一截,通道就到底了。這三個院門裡都是四合院,一律的磚牆、粗椽、粗樑、粗檁,一律的方磚地面。
回頭從高門樓出來,沿衚衕往西走幾步,右側也就是北側牆上出現一個寬寬的磚門樓。隔著圍牆,就能看到比別的院落多好多的樹。
進了大門,是一座花園,花園後門通到村子中央的大池泊南岸。雖然說已是春節,但北方這時候還是挺冷的,隨處可見冰雪的蹤跡,花園裡還感覺不到春的氣息。
但這彎彎曲曲的鵝卵石走道、草屋、小亭、假山、小橋、水井、水車和結著冰的水溝、水池,以及這一園的花木,偶爾還有點中藥材的痕跡,從這些就可以領略到它的主人的情趣了。
沒聽說這一帶還有哪個村莊也有花園的。至於這花園、這些房子都是誰家的、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勢法子,這裡先報出這家家長的大名,叫劉志鵬,小名鵬娃,算是眼下村裡不多的幾個老人之一。
因為成天價喜歡擺弄門口那花園,村裡人就戲稱他老仙兒。眼目下老仙兒膝下是三兒兩女。至於更多的嘛,不妨先賣個關子,留待以後慢慢細說。反正,當下人家屋裡就住著老人、兒媳和小娃。
聽說這家人把田地都租出去了,連高門樓東側的打麥場也賣給了一戶姓孫的人家。還聽說這老仙兒家幾個兒子、孫子都在外頭,在南方什麼地方做生意。每到過年的時候,這家人都會掏些錢給村裡唱幾天大戲。
柿子灣一帶,古時候屬於蒲州,這裡自古就流傳著一種地方戲叫蒲劇,也叫蒲州梆子或者南路梆子。蒲劇,唱腔高昂,樸實奔放,善於刻畫粗狂豪放的人物性格,宜於宣洩大喜大悲的亢奮情緒,擅於表現悲壯悽楚的英雄史劇。
其實,在電影、電視走進鄉村之前,看戲、聽書、鬧社火就是莊戶人喜愛的文娛形式。
這一帶村村莊莊都有業餘劇團。劇本和曲調都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只要嗓子好、識字,一腔一調跟著唱,一招一式跟著學就是了。即便不是演員,看的戲多了也能哼上幾句,自得其樂。
至於伴奏的,除了打板的這個樂隊指揮以外,拉二胡、板胡、吹笛子什麼的,那也一樣,一曲一調跟著學、反覆練,也就會了。
聽說,柳灣就有個拉板胡的,人家簡譜、五線譜都不識,可板胡卻拉得格外的好。你能唱,人家就能拉;你怎麼唱,人家就怎麼拉;而且非常和絃,真是神了。
柳灣村門外西北上也就是沿著廟溝西岸是一塊挺大的臺地,那裡有一座老君廟,還有一座大戲臺。
和往年一樣,柳灣春節也唱幾天大戲。這不,幾套幕都掛好了,連晚場用的汽燈也都預備了。吃過早飯,就三三兩兩往臺子跟前走了。
戲臺前的廣場上,圈椅、靠背椅,長凳、方凳,圓墩兒、馬紮兒,長的短的、高的矮的,各式各樣的凳椅就陸陸續續排滿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扶老攜幼的,託親帶故的;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個個頭面一新,嶄新的中式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