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錦維持著鎮定,臉色蒼白地站起身來,舉足邁過地上魏景的屍首。
養心殿外圍了一大群人,幾乎堵得水洩不通,但見她來了,都自發地後退,給她讓出一條路。
門外的柳綠眼見了方才的廝殺,見周旖錦毫髮無損地走出來,終於鬆了口氣,扶著她上了轎子。
養心殿四周的宮道上,隨處可見還未收殮的屍首,猩紅的血跡、七零八落的殘破的武器,橫在路中央,無比刺目,像是墜了鉛塊的一根細線,將周旖錦的心沉沉地往下拉扯。
「這宮裡變天了。」她望著遠處硃紅宮牆上層層疊疊的琉璃瓦,心中說不出的壓抑。
柳綠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嘆
道:「是啊,一切都變了。」
魏璇站在床邊,望著那轎子徐徐走遠,隨即轉回身,接過小福子手中的玉璽,指腹在那細膩的玉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下一刻,小福子的嘴驚訝地長大,還未發出聲音,便已人頭落地,血濺當場。
紀桑和幾個侍從手腳麻利地拖著房間內的屍體往外走,連憐憫的眼神都不曾給予半分。
主公的性情最是睚眥必報,這小福子自以為這點小恩小惠便能討寵,誰知他的命運在數年前與白若煙勾結、構陷張美人時,便早已註定了終結。
一直到暮色四合,魏璇才沐浴更衣,堪堪處理完手頭上交接的事件。兩國合併絕非小事,銀錢通牒、乃至禮儀習俗,都要一一盤點,容不得差錯。
跟在他身邊的太監李祥是闕清唯一收下的乾兒子,自打掌印違抗聖旨,私自救下頌寧公主後,他獨留在宮裡,的日子可謂是荊棘叢生,卻沒想到,新皇即位,竟點名讓他入了養心殿服侍。
「皇上,寢殿已打點好了。」他走在魏璇身後半步的位置,小心翼翼道。
魏璇的腳步躊躇了一下,沉聲道:「去鳳棲宮。」
今日那根暗箭,不僅是周旖錦,連他回憶起來,都不由得心悸。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周旖錦嬌小單薄的身姿,那顫動的殷紅的唇瓣,如貓爪在他心頭重重撓了一下,泛起一陣酸澀。
她顯然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哪怕他現在諸事繁忙,數日趕兵未曾好好休息令他身體疲累,他也還是想親自去鳳棲宮走一趟,哄她心安。
那程廣的確用兵如神,他才答應與之合作,可誰能想到,程廣那等一心奪權的冷血之人,竟敢為了近在咫尺的利益,連向他請示都不顧,便對周旖錦下殺手。
想到這,魏璇狹長的眸子中,驟然浮現出濃濃的殺意。
「是。」聽了魏璇的話,紀桑毫不驚訝,手指不為所動地繼續搭在劍柄上。
而另一邊,李祥心中愕然。短暫的猶豫,他還是順從地揚了下拂塵:「皇上起駕——」
魏璇的儀駕到鳳棲宮時,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而那一場四皇子戰敗被俘,新帝掌權的宮變,也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滿宮上下。他雖未著龍袍,走進鳳棲宮時,四處皆是下跪的宮人,沒有一個敢攔在他身前,如出入無人之境。
直到一路走到主殿前,眼前才出現了柳綠的身影,同眾人一樣,跪下行禮問安。
「平身吧,」魏璇走近了些,問道:「淑貴妃在做什麼?」
柳綠站起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猶豫了片刻,低聲道:「娘娘在湯泉沐浴,還望皇上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