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受邀來此,方結束給夫子講學,一回身便撞見各抱著一摞典籍的二人。
「今日辛苦你了,」周旖錦笑吟吟望著她,揚了揚下巴示意道:「柳綠買了旁邊鋪子新做好的糕點,若是不忙,不如進來一起吃些?」
「是,娘娘。」
蕭瑾恭順行禮,心中騰昇起雀躍來,跟著周旖錦的身影一路入了庭院中,這裡四面種滿了桂花,清甜的香氣混合著書卷的墨香,從鼻尖一直鑽進心裡。
三人圍著小桌坐下,周旖錦開啟包裝的油紙,用手帕拾了一個雪花糕,遞到蕭瑾跟前:「你嚐嚐這個,在西郊這畔很是出名。」
蕭瑾本想伸手去接,奈何那帕子已遞到唇邊,只能藉著她的手囫圇吞了下去。
雪花糕的口感軟糯,色澤純白,她睫毛顫了顫,目光落在周旖錦的指尖細膩的肌膚上,臉頰忽的有些紅。
「謝、謝娘娘。」
蕭瑾的聲音梗了一下,眼神垂在桌面,不敢直視周旖錦明媚的面容。
往日的碎片在腦海中迴盪起來,她只比周旖錦小几歲,從小便無數次從夫子口中聽見對她的誇讚,她親眼看著周旖錦被譽上「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再後來看著她身穿朝服受冊封,一腳邁入那深宮,成了六宮人人畏懼的掌實權者。
可不知從何時起,那金尊玉貴、高高在上的淑貴妃,會親自替她選衣裳,拉著她的手躲避劫匪,在她公然被拒婚之時出言替她擺脫眾人奚落的白眼——
更有甚者,在宮中興辦女官學堂時,是周旖錦親自向先皇請旨,賜封她為禮教司儀,成為名正言順、人人尊敬的女官,承管宮內大小事務,再無人敢將她看輕。
而她對周旖錦的態度,也從最初那般敬畏,漸漸的有些親暱。
蕭瑾心中有些混亂,口中的糕點也品不出滋味來了。
「如今宮裡穩定下來了,你也不必事事躬親。」
周旖錦的話打斷了蕭瑾的思緒,她臉上帶了點狡黠的笑意,說道:「你如今的年紀也該議親了,若有喜歡的公子,本宮親自替你做媒去。」
蕭瑾的臉紅得更厲害了,她愣了一下,小聲道:「我如今還無意議親,聽憑父母親安排便是。」
她的目光落在一邊歪著頭吃糕點的胡懷瀠身上,不由得想起家中那哥哥不爭氣的模樣,鼓起勇氣問道:「恕小女冒昧,敢問胡美人,如今可有意中人了?」
胡懷瀠沒料到蕭瑾忽然詢問,口中的糕點險些梗在咽喉。
她先是迅速搖了搖頭,可似乎想起什麼,過了一會兒,又點了點頭。
「算是……已有了吧。」
胡懷瀠嚥了口清茶,並未隱瞞。她的神色有些少女的羞
赧,深處卻又帶著悲慼。
周旖錦八卦得要命,扭頭時險些抻著脖子的筋,驚異的眼神就差將「是誰」二字明晃晃寫在臉上了。
然而胡懷瀠似乎並不打算細言,始終抿唇緘默著。
「那真是可惜了,」半晌,卻聽見一邊的蕭瑾輕輕嘆了口氣:「唉,你是不知道我那不爭氣的哥哥,如今斷了他的念想也好,省的他整日在家裡煩我。」
她低著頭,未曾看見胡懷瀠的神色一瞬間凝固起來,那猛然的變化,全然落入一旁興致勃勃的周旖錦眼中。
「我仔細跟你說,」蕭瑾以為蕭平已無希望,便也沒再遮掩,壓低聲音,向胡懷瀠說道:「我哥前些天回來,在屋裡藏了個女子的手帕,被我尋見了,好一番逼問。」
想起中秋那夜自己不慎丟失的手帕,胡懷瀠腦海中「嗡」的一響,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她強壓下心底波瀾起伏,聲音像是緊繃的線:「他……他怎麼說的?」
「我哥那人偏心在外的,還能怎麼說,」蕭瑾撇了撇嘴,說道:「無非是那些話,說那女子是全世界最美麗動人、最善良可愛的,我拎著那手帕假裝要同我父親告狀,他才肯告訴我實情。」
她滿臉是惋惜,一隻手託著腮道:「只怪我來晚了一步,想著娘娘要替先皇守孝三年才可改嫁,若是早些說與娘娘聽,說不定還能尋個知心的嫂子呢。」
胡懷瀠心湖已氾濫成災,蕭瑾這一番話,令她驚訝得幾乎做不出思考,呆呆愣在原地。
周旖錦見狀,篤定這其中是有幾分蹊蹺,便打岔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府,改日再尋你相聚。」
蕭瑾戀戀不捨地點了點頭,趁著胡懷瀠還未轉身,又迅速補充道:「胡娘娘,您若是什麼時候對我家那傻哥哥改觀了,儘可來蕭府找我!」
她深知蕭平那脾氣,表面上看著風流不羈,實則心思總是藏的深,她若不替他爭取,恐怕三年後胡美人早就說了親,他也不肯開口。
只是可惜了,來遲一步。
蕭瑾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