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倒真的把夏侯湛激怒了，一張拍在桌子上，木桌即刻便是粉身碎骨了。她面色平靜從始至終都為動過分毫，一雙眼睛涼如夜水。

“你說什麼！夏侯修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從袖間掏出一份信件，南雪白遞到了夏侯湛的面前，“看了這封信你就知道為什麼我會說，夏侯修喜歡的是夏流若了。被算計的也不是你一個，而是我們所有人。”

南雪白眼神複雜的看了夏侯湛一眼，或許說她看的是夏侯修。那個將所有人都算計進去的人。

夏流若醒來的時候亦是隔天深夜，南雪白穿著一身藍色宮服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緻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我還活著嗎？”

“太醫說你的孩子很健康，本來還在狐疑你為什麼轉變的那般快，現下想想，想來也是為了你肚中的孩子。”

夏流若輕笑，“得知懷孕的時候，我是開心的，畢竟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可我還未來得及告訴他，就無意間聽到了他囑咐屬下折磨太后的話，當時他的聲音裡滿是仇恨。”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曾經拋棄過他的我，是不是也被他憎恨著呢？然後，我就收到了一份信。是夏侯修的。”

聽到夏侯修的名字南雪白終於有了反應，側過首去看夏流若，月華下她的面容極美卻也染上了濃烈的傷悲。她赤腳下床，走到梳妝檯邊從飾品盒裡拿出一份信走到了南雪白身前。

南雪白接過，看到信的那一瞬間卻是幽嘆出聲。灼灼月華下，白紙黑字清晰無比。

——————若兒，當你看到這封信之時，也該是夏侯修佔了我的身子回到朝堂之時。我曉得你是與鳳，也曉得你所愛之人是夏侯湛，不過無妨的，總歸今生你我才是夫妻。感情會遮蔽人的雙眼，不要忘了防備著身邊的人，若是遇到危險，便去找南雪白吧，她會助你的。看清夏侯湛真面目之後，不必後悔，為了所愛之人便是拼盡一切，也是值得的。

南雪白覺得眼睛很痛，也曉不得是被紙上的字刺得，還是近日來太勞累了。夏流若嘆了一口氣咚的一聲跪在南雪白身前。

她擰眉，“夏流若，你這是做什麼？”

“娘娘，流若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我肚中胎兒，雖說是夏侯湛借用了夏侯修的身子，可終究是夏侯修的骨血。流若不祈求你能將他扶持到帝位之上，只求娘娘能護他一世周全。因為流若的身子，雖是有鳳血但到底不是沒有弊端，只要生了孩子便會即可魂歸九泉。”

“所以娘娘，待流若生產之時請娘娘一定要保住流若的孩子。”

昔日高貴不可一世的夏貴妃，便是同柳湘兒鬥起來如同過家家一般的夏貴妃。如今跪在身前可憐乞求，南雪白心中顫然，不論多強大的女人在孩子面前，都不過是一個母親罷了。

“好。”

臨走南雪白問夏流若，“是誰將此信交給你的？”

“是万俟。”

最後南雪白深深的看了夏流若一眼，終是問出口。“你為什麼會愛上夏侯湛？”

夏流若想了想淺淺笑開，“年少無意闖了一戶人家的院子，滿園桃花樹下站著白衣少年，驀然回首卻是驚.豔了流若餘生，且餘生成癮。”

“你如何肯定，那人便是夏侯湛？”她眼神複雜，但逆光而立，夏流若並未看到。

“其實並未看仔細的，只是那人背影看上去孤寂，他回首間滿園桃花盡落，本想上前看個仔細的，可家人尋來不及細看，便匆然回身去尋家人。後來聽紫嫣說，那是皇家皇子。便以為是夏侯修，央著爹爹讓他送我進宮。可進宮後在御花園看到了阿湛，同樣孤寂的背影。”

出了流芳殿就看到万俟站在不遠處望著自己，南雪白嘆了一口氣，万俟，你究竟瞞了我什麼？

牢房內，夏侯湛拿著信的手在顫.抖，最後竟是不可自抑的大笑出聲，笑著笑著，便是笑出了眼淚。幾頁信紙散亂在地上，燭火映照下的白紙黑字，那端正字跡煞是好看。

————南雪白，你這名字可真好聽，想來也是万俟為你取得。這世上總有許多無奈使然，但不可否認的是，夏侯修今生的確是有愧於你。

夏流若是與鳳，是以某日.你若看到我活著回到你身邊，不必驚訝。定是與鳳所為，但若是覺著我性情大變，那我的身子裡許是進了另一個人。而那人最可能是夏侯湛。

與鳳之血雖能長生不老，起死回生，卻也只對與鳳的心上人起效罷了。當年與夏流若在桃花園中匆匆一面，倒叫我失了心魂。她入宮，我便以為是天定緣分，可怎生曉得她心繫之人竟是夏侯湛。

也罷，也罷！

若是夏侯湛一心為民便也罷了，但若昏庸暴戾，雪兒便取回江山吧。我會為你鋪好道路，讓你能順利登基。夏侯家的江山，日後若是落入他人手中，雪兒切記，寧毀不留。

夏侯湛，他既已得了我的身子，那我的身子便不再是夏侯修，為了永絕後患雪兒定要將肉身毀掉，否則夏侯湛不會善罷甘休。

他終究是我弟弟，我是捨不得下手的。請雪兒，代夏侯修管教舍弟。感激不盡。

從你被万俟帶回宮起，便已經落入了宮廷織就大網，若是別人我不敢肯定，可若是雪兒我便能肯定，你定然不會丟下誓言。今生終究是夏侯修愧對於你，將你扯進重重陷阱，但雪兒，除了你，我不曉得還能信任誰。

既已欠了你的，那便多欠些吧。至多，來生傾我一世，為卿當牛做馬。今生我唯一愛了的便是桃花樹下，言笑絢爛的少女，是以請求雪兒，待她好些，定要保她周全。

望來生，能早些遇到雪兒，夏侯修定會死纏爛打，將雪兒騙回家中，而後，為你做牛做馬。

月色涼涼，万俟和南雪白一前一後走向棲鳳宮的方向。

“万俟，你是不是和夏侯修做了什麼交易？”

万俟何等聰明，當下就明白南雪白許是看了夏流若的信，也曉得是自己將信件交給夏流若的。索性不做隱瞞，“是。”

“那，能說是什麼交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