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三人在千燈鎮外不遠的小樹林收了雲,落在隱蔽處。施法換了身普通凡人的粗布麻衣,掩了修者的氣息,便朝鎮子走去。此時,一牙上弦月已悄悄爬上了天幕,樹林裡也升起了飄渺的霧氣,因天色不晚,月光皎潔,三人倒也能辯得方向。
快出林子的時候,從林中驛道的另一邊傳來了忽遠忽近的歌聲,雖有些聽不清,卻聲動梁塵,映襯著天際的皓月,愈發顯得清幽明淨。三人很默契的不說話,循著歌聲的方向走去,那個方向正是千燈鎮所在。
在驛道的另一邊,兩個妙齡女子正不緊不慢的趕著路,歌聲正是來自其中一人。唱歌的女子穿著絳紅色的交領襦裙,微黃的長髮用紅色的絲巾束起,明眸皓齒,嬌俏可愛。只是她唱的曲子,詞卻不太好。歌聲雖也動人,但卻少了幾分悽切婉轉。
“君不見猶憶東風挽西牆,牆內何人斂紅妝,素手卷輕簾,願把暮秋望;君不見江畔漁舟把晚唱,只待秋雨滿瀟湘,青山一朝在,煙水兩茫茫;君不見梧桐未雨花未葬,翩然一過染白裳,陌上行客少,徒留幾悽荒;君不見秦樓一曲淚千行,冷月銀霜隨湖漾,曲罷人未在,任音入幽篁;君不見伊人悵惘,梨花雨涼;只望許酒一杯,隨月共飲訴衷腸。”
一曲唱罷,她轉過頭看著身旁的女子,道:“言姐姐,我餓了。”
這個叫言姐姐的女子,穿著鵝黃色羅裙,面容清絕,她的這份清絕與杜若的不食人間煙火不同,給人的感覺是目空一切。不過聽到唱歌女子話,眼裡卻難得流露出幾分柔情,但聲音仍舊清冷:“馬上快到了。”
唱歌女子點了點頭,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一般,眸子一亮,道:“我曾經聽白無常哥哥說,人界有好多好吃的,這次我們出來一定要把那些好吃的都吃一遍,只是…”說到這裡,女子的眸子黯淡了幾分,聲音也弱了下去,:“要是被閻王叔叔發現了,肯定又要被抓回去關禁閉了。”
言兒用餘光掃了掃女子,淡淡的說道:“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杜若三人循著歌聲,終於跟上了二人。崇元見前方是兩個穿著打扮非同尋常的女子,心裡便多了幾分警惕。須知此時夜色早已籠罩,若是尋常人家的女子怎會出現在這荒野樹林,其中定有蹊蹺。
叫言兒的女子早已發現身後的三人,於是漸漸加快了腳步。待他們追趕上來,她便一把拉過唱歌的女子,往路邊靠。崇善見此情形,心中猜想這女子定是把他們當作壞人了,便叫道:“姑娘請留步。”待二人回過頭,他才拱手施禮繼續說:“我兄妹三人從東邊的石頭村來這千燈鎮探望祖母,因被姑娘的歌聲吸引,便循聲而來,請問姑娘是否也去千燈鎮?”
言兒並沒有回答崇善,只是映著月光靜靜的打量三人,這三人雖身著普通凡人的衣物,但氣質卻和普通人不同,尤其是他們中的女子,說不出的飄逸出塵之感。她身旁的女子倒沒有這麼多心思,見言兒不說話,便回了一禮,道:“我和我姐姐是去千燈鎮,既然你們也去,那大家可以結伴同行呀。”
言兒見她這般說,有些無奈,便接著她的話說道:“我姐妹二人乃是千燈鎮以東的臥水鎮的鎮民,因聽聞千燈鎮一年一度的千燈節要召開了,便慕名前來,未曾想白天走錯了路,才耽擱到這個時辰,你們既是要去千燈鎮,那我們正好結伴而行,畢竟這荒郊野外我姐妹二人也有些害怕。”
崇善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往千燈鎮吧。還未請教二位姑娘名字。”
“我叫冥兒,這是我姐姐言兒。”還未等言兒說話,冥兒便替她先答了崇善,答完她又繼續問到:“這位大哥知道千燈鎮有什麼好吃的嗎?”
“嘿嘿,你算是問對人了,我給你說,西街有一家餛燉特別好吃,那皮特別薄,餡又大又鮮,我第一次去吃連點了三大碗呢!”想起千燈鎮的吃食,崇善眼裡似乎在冒光,那神態倒有些像胖虎。
一旁的崇元見言兒的說辭並沒有什麼漏洞,也便默許了二人與他們同行,但心中的警惕仍未放下。杜若倒是無所謂,多了兩個人倒是多了幾分熱鬧,她在山中獨自生活久了,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反而覺得新鮮有意思,所以一直默默的聽崇善與冥兒嘰嘰喳喳的討論千燈鎮的美食。
崇元見杜若不說話,便禮貌的朝言兒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隨後也不再言語。
崇善深情並茂的給冥兒介紹千燈鎮的美食,杜若已聽見好幾次吸溜口水的聲音,不自覺的,笑意掛在嘴角。崇元第一次見杜若這般,覺得她與從前似乎有些不同了,是沾染了些煙火氣吧。
談笑間,一行人已到了千燈鎮。此刻的鎮子籠罩在暖色的燈火光中,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掛著兩盞油皮燈籠,這千燈鎮的名號確實擔得起。杜若三人的去處與姐妹二人要去的客棧方向正好相反,五人便在鎮口道了別,朝各自的目的地趕去。
崇善初次來千燈鎮歷練曾搭救過一個被山狼圍困的大叔,這大叔一直將這份恩情銘記於心,如今路過千燈鎮,借宿在大叔家確實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了。
大叔家在千燈鎮的東南面,崇善三人到的時候他正打算就寢,聽見有人叩門,開啟後竟看到是自己曾經的救命恩人,不禁有些驚喜,連忙讓三人進屋。崇善說明來意後,大叔立馬便替三人收拾出了兩間空屋,雖陳設簡陋了些,卻也乾淨溫馨。簡單的吃了些飯食,三人便各自回屋睡了,一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