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日久的丁貴寶,順著街道往家走著。樣子看上去興沖沖的,腳下也輕快,似乎不無“歸心似箭”之意。
他手裡還提著一個紙盒子,裡面是他給姚玲買來的一雙泡沫底的布鞋。
他覺得姚玲現在穿這樣軟和、輕便的鞋子,那是再合適不過了——姚玲見了一準也會喜歡的;
想想上次自己給姚玲買鞋子——明明姚玲已經懷孕了,自己卻還傻乎乎地給買來了那麼高跟的皮鞋,想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好笑······
走在街上,雖然迎面遇到的幾個人,不免一見到他都是有些神色異樣,但丁貴寶只管興沖沖走著,一時並未在意。他只是心想著馬上就要到家了——還是跟往常一樣,當他推開院門進了家,就會聽到來自妻子姚玲的、那看似普通、簡單的問話——“回來了?”······
想當初,在把姚玲娶過門之後,習慣了不務正業、放蕩不羈的丁貴寶,不願意被姚玲管理約束著,為此,他沒少對姚玲施以打罵。這也讓姚玲對他心灰喪氣、不理不睬的,使得夫妻關係一度冷漠如冰。
但後來,在他們的夫妻關係漸趨平和、接近之後,每次他再從外邊回家,姚玲便會先問候地對他說上一句“回來了”······
漸漸地,每次回到家,他一進門就希望能聽到這句問話。因為這句話給了他一種“到家了”的感覺——踏實而溫馨······
眼見得就要走到家門口時,突然,丁貴寶像被人使了定身法一般,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看到了貼在大門上的燒紙!
丁貴寶也知道;按當地風俗,只有家裡死了人,院門上才會貼燒紙!
當然,這也不排除另一種情況,那就是促狹小人的惡作劇——為了給自己所憎惡痛恨的人添堵,噁心人,便去在人家的院門上貼上燒紙。可那種惡作劇都是發生在大年夜裡!這平常日子······
這到底是咋回事?
正當丁貴寶站在門口犯懵發愣、一時間回不過神來的這當口,身邊鄰居家的院門響動,鄰居嫂子走了出來。
那位嫂子一當看到了正在懵懂愣神的丁貴寶,不等丁貴寶開口,她那裡由不得就是眼圈一紅,悲哀地:
“是貴寶啊!你、你咋才回來呀 ?你、你家······”
見此情形,丁貴寶腦子先是“嗡”地就是一聲響,直覺到了有什麼不妙的事情,嘴裡急切得不免有點結巴地問道:
“嫂子,這、這是咋了?我、我······”
“你家他嬸子······沒了······”
彷彿是當頭捱了重重地一擊悶棍,丁貴寶登時只覺得地轉天璇眼前黑,手裡的鞋盒子,也不由得“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在兩個青年人的陪同下,丁貴寶來到了姚玲的墳前······
直到此時,丁貴寶也還是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他寧願相信眼前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境。但現實畢竟是現實——眼前實實在在地就是妻子姚玲的墳堆,那根插在墳前的楊柳枝上的柳葉,已是萎縮變幹,似乎在昭示著一段生命的終結······
面對著姚玲的墳墓,往事歷歷,猶在眼前。箇中滋味,無法言喻······
當初,娶妻過門,美眷如畫。那時他是喜悅的,興奮的。但那也僅僅是異性相吸的原因;那時的他,根本就不懂得什麼是愛情,什麼是體貼。更是不懂得珍惜——啥都不懂······
後來,在歷經了一些事情之後,他這才漸漸意識到:妻子是自己生活中,乃至自己的生命中,有別於爹孃的、最親近的一個人!
也就自此以後,他與姚玲的夫妻關係這才開始了漸趨平和與接近······
但是,就在他還沒有好好品味這份生活的溫馨與美好,妻子姚玲——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轉眼間變成了一具毫無知覺的屍體,躺進了永世陰冷潮溼的泥土裡。從此以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了妻子這個人了。
自然,當他再從外面回到家,再也不可能聽到迎接他進門的那句溫情地話語——“回來了”······
重重地——他雙膝跪倒在了妻子姚玲的墳前,喊出了撕心裂肺地一句話:
“你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