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讖同樣在看他，那樣清靜平澹的目光，似乎能透過他看到現實世界中那被鎖鏈掛起的纖瘦身影上。

“你還是來啦。”路鳴澤說：“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哥哥的。”

顧讖默然片刻，“也有可能是因為你。”

路鳴澤露出個誇張的表情，“哇哦，我可以理解成這是表白嗎？這種話你應該跟耶夢加得說才對吧？”

“那我走了？”顧讖說著，不忘糾正，“是夏彌！”

“好好好。”路鳴澤搖了搖頭，表情稍稍正色起來，“反正，你是來幫我的，我們當時約好了。”

“約好了。”顧讖點點頭，看著他。

兩人相視，最終路鳴澤笑了笑，“哥哥找到了心底最重要的東西，接下來是我要取回失去的一切了。”

幻境無聲無息地散去了，水銀的蒸汽瀰漫著，灰白色的少年靜悄悄。

夏彌歪了歪頭，略顯疑惑，“剛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沒有。”顧讖說。

“真的？”夏彌不太信，因為她太瞭解這個‘房東’了。

顧讖笑著頷首，繼而徑直走到那青銅柱間，粗大的鐵鏈像是道道環繞的猙獰巨蟒，而他站在那裡，就像迎著霧靄，孤身斬龍。

他沒有絲毫猶豫，一把就將插在路鳴澤胸口的昆古尼爾拔了出來！

乾枯扭曲的樹枝在一瞬間被拔出體外，僅粘連著些許血絲，幾乎就在它離體的剎那，少年胸口巨大的空洞便自行癒合起來，起初只是肌肉的蠕動，轉而生出些肉芽，隨後便如泥沼匯聚般迅速黏成一塊，再看不出絲毫破損。

他的面色仍平靜如沉睡，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卻有振聾發聵的吼聲實質般響徹。元素的亂流逐漸洶湧勃發，盪開了水銀的蒸汽，鍊金的陣法齊齊明滅閃爍，古老空間外的雲層都如漩渦般匯聚，伴隨著撲朔的雷電，罡風席捲，狂雨暴雪頃刻而下。

顧讖隨手將昆古尼爾丟到一旁，並不往後看，轉身而去。

夏彌同樣未多看一眼，只亦步亦趨地跟著身邊之人，目光所及皆是他。

走著走著，顧讖把手從兜裡拿出來，攤開，手心裡是幾塊顏色素雅的水果糖。

“不要吃甜的。”夏彌微微蹙眉，為難地說。

顧讖便自己剝了一顆。

夏彌看著他隨手將糖紙折成星星，猶豫道：“偶爾吃一次也不是不行。”

“嘴硬。”顧讖輕笑。

“也不知道是誰。”夏彌撇撇嘴，伸出手時，泛黃的紙飛機躺在掌心裡。

顧讖怔住了，久久注視著，看著那紙頁上依稀斑駁的字跡，看著眼前人舒緩含笑的眉眼。

今天同她一起吃飯、喝酒，很奇怪，感覺就像人一樣活著。

“我餓了，請我吃飯吧。”夏彌輕聲說道。

“好啊。”顧讖如從前那般答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