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伍章 香霧空濛月轉廊

這夜燕寧又開始練功,他獨自一間房,晚上無人打擾,想著練功也是件美事,就算睡到明日中午,反正那工錢也已扣完,大不了多挑幾桶水。

翌日,燕寧又睡到了午時才起,他又在管家惡狠狠唾罵之下,吃了午食,又去挑了三十桶水,便又到書房中去了,這日到了書房,他便又發現書案上畫了一副新畫,於是他便又題詩上去。接下來幾日,他都是下午來到書房,見書案上新畫,題上自己的詩詞。

過了差不多半月有餘,這一日午間吃飯時,燕寧未見管家身影,心中詫異,剛想問身邊老許,便見管家吩咐幾人抬著個小箱子走來,那管家命人將那箱子開啟,只見裡面都是些白花花的碎銀。

管家吩咐眾人一一上來領取工錢,見眾人都領到了那銀錢,燕寧心中竟也有些感嘆,心中嘆道:“在這沈府中做工一個月,便有二十錢銀子,想當初在鳳城時,我和那爺孫三人,只因九枚銅錢,我便被冤入獄,而那爺孫也被屈打成招,若非是這銀子和那人心作祟,我又怎會落得如此啊。”

看那眾人領到工錢,皆歡欣不已,他心中又想到:“沈大哥救我性命,待我不薄,我又怎地能貪圖沈家的銀子,實屬不該也。”當下便默默不語,等到吃了飯,便又自到那書房去了。

這日到了書房,他見那書案上與往日不同,前幾日他來時,這書案上總會擺上一幅畫,而今日卻是一副對聯的上聯。

他拿起那副對聯一看,只見那宣紙上寫著:“上元不見月,點幾盞燈,為乾坤生色。”

這幾個字清秀娟麗,似前代大家的簪花小楷書法,但這字卻不似男人所寫,燕寧捧起那幅字,觀賞良久,想來沈大哥或許傾心此書法也未嘗不是。

他見此上聯合天氣之意,想到前幾日上元節時,那夜空無月,正是這般場景,而當時府內滿掛著紅燈籠,雖然無月色增光,但也有燈火生色。

他苦苦思索良久,始終想不到下聯,便長嘆幾口氣,將對聯放下,便又埋頭看書去了。

這一看便又到了晚上,他看書時,不似往日專注,始終心神不寧,想著那副對聯如何解。此時夜已深,他準備鎖上書房門後,便回房歇息,外面忽地狂風大作,天空一道亮光閃過,燕寧忙捂住耳朵,但過了許久,那驚雷聲卻未至。

他朝那空中望去,猛地大笑幾聲,然後朝著書房走去,拿起筆來,在今日那副上聯下洋洋灑灑寫道:“驚蟄未聞雷,擊數聲鼓,代天地宣威。”

今日正是驚蟄節氣,方才燕寧見那空中隨狂風大作,但雷聲未起,猛然一驚,想到此句,上元不見月,驚蟄未聞雷,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那擊數聲鼓,代天地宣威,實是燕寧幼時路過刑場時,那刑場砍頭行刑前,會有鼓手擊鼓助威,那鼓聲如雷轟響,如同天威。

作完此對聯,燕寧方才心滿意足離去。

這晚白浪掀天,燕寧並未練功,他想著自己每日都是下午去書房,不見沈復,若是自己明日早上便去,定能見到他,這一晚他便早早睡了過去。

到了這第二日,燕寧便早早醒了起來,他到那廚房外,那管家看見他,眼神奇怪,說道:“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小子這麼早就來,我可是頭一次見哪。”

燕寧乾笑兩聲,他不願撒謊,不知如何作答,管家卻又說道:“你小子定是昨日看別人拿了工錢羨慕,想要工錢了是吧,想要工錢,你就給我早早起來,把書房給我打掃乾淨嘍,可別給我出什麼岔子。”

燕寧忙點頭應道:“請管家放心,書房你就交給我,我定會打理得乾乾淨淨。”管家見他識相,囉嗦兩句便走了。

待到吃過早飯後,燕寧來到書房,他見書房如昨晚一般,無人動過,想來沈復不會來這麼早,他就在那邊看書邊等沈復,這一等就到了中午,沈復依舊未來,他想著沈復往日莫非是中午前來,這日便沒去廚房吃飯,一直等著。可等到了晚上,也依舊無一人前來,他便一直等到了深夜,直到他見其餘房屋熄燈,想著沈復今日不會來了,便鎖好門回去歇息了。

這晚他依舊沒練功便睡去了,到了第二天,他又苦等了一天,不見沈復前來;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依舊如此。

到了第五天的時候,燕寧又一大早來到書房,他習慣性地看向書案,見書案上沒有新的書畫對聯,正準備撇過眼去,卻瞧見前幾日那幅對聯不見了,他心中奇怪,在書案上翻找一番,沒找著那對聯,他便將書房找了個遍,才確定那副對聯確實不在書房中後,想到:“莫不是沈大哥來拿走了那副對聯?可真是奇怪,他多日未現身,卻只拿走了這副對聯,為何卻不留新的書畫在此?”

沒想明白,他便不再思索這件事,找著一本儒家聖書誦讀起來,這一讀,又讀到了中午吃飯時間,他放下手中書,剛想起身,卻瞧見一人踉踉蹌蹌地進門來,那人面如冠玉,一身青白華服,不是沈復卻又是誰?

燕寧忙過去攙扶住沈復,見他形如枯槁,臉色蠟黃,忙問道:“沈大哥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如此憔悴?”

沈復卻擺了擺手,示意燕寧不用扶著他,說道:“唉,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都是家事,燕兄弟不必多問。”

燕寧聽沈復如此說,便不好多問,見沈復走到書案前,拿起一張白紙,提筆便寫了起來,他出筆毫無章法,燕寧在一旁看著,見他寫的字不似狂草,但那些字卻如龍蛇飛舞,看不清是何字。他不知沈復心中煩悶,此番動筆不過宣洩心情,並不是在書寫。

沈復發洩一會兒,猛地將筆一摔,長嘆兩聲:“天命也,天命也。”

燕寧見沈復如瘋癲狀,心中關切,躬身說道:“沈大哥,那晚你救我性命,燕寧感激不盡,我雖是一介書生,無甚用處,但也知曉知恩圖報這個道理,沈大哥若因為家事,不便多說,我便不再多問;若是有其他難處,望沈大哥言明,我雖力薄,但若是能未沈大哥排憂解難出得一份力,也是好的。”

沈復嘆了口氣,他知曉燕寧為人仗義,但不願他捲入這麻煩事中來,便搖了搖頭,說道:“我無甚難處,只不過瘋病發作,嚇到燕兄弟了。”

燕寧見他不願說,也不再多問,將掉在地上那筆撿起來放回原處,沈復卻突然發現書案上那幾幅畫,他咦了一聲,將那幾幅畫拿起來細細觀看,然後看向燕寧,說道:“這幾首詩,可是燕兄弟題的?”

燕寧心中奇怪,這畫是沈復所作,而在書房這些時日他只見過沈復和自己前來,無其他人;想來沈復作了這麼多畫,還不知這詩是他所題,真是怪哉,他答道:“沈大哥,我才疏學淺,這些詩句是我閒來無事亂寫上去的,若是沈大哥覺得不妥,萬勿責怪。”

哪知沈復卻盯著他仔細瞧了幾眼,忽地哈哈大笑道:“怎會不妥?真是天作之合,真是天作之合啊。”

燕寧見沈復沒有責怪,反倒誇獎,心中一喜,正想問那對聯之事,哪知這時管家在門外喊道:“大公子,老爺叫你回去了。”

沈復罵了一句,無奈準備離開,卻見燕寧站在一旁,擔憂看著自己,他拍了拍燕寧肩膀,寬慰道:“燕兄弟不必擔心,我今日忙著,只是走不開,你若是想幫我,那你就過幾日幫我一個忙,你看如何?”

燕寧問道:“甚麼事?沈大哥儘管說便是。”

沈復轉頭過來,在一張紙上寫下幾個字,將那紙條遞給燕寧,說道:“三日後是我孃的忌日,我孃親含辛茹苦將我養大,但我這不孝子近日卻脫不開身,不能親自給她磕頭行禮,燕兄弟若是有心,你三日後早些到城外白馬寺偏殿,給我娘孔氏燒三柱香即可。”

燕寧點頭應允,那門外管家又催促起來,讓沈復快點,沈復罵了幾句,便出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