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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宏偉的人生目標

月照青衣,顯得格外清冷。

許謐緊了緊自己的衣襟。他早已習慣了在立春過後便換掉厚袍,只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格外的有些畏寒。

“老道長,看了得有一個時辰了吧,春寒入骨,不如一起進來烤烤火吧。”

一道渾厚的聲音自後殿丹房中傳出,帶著濃郁的漠北草原口音。

許謐頭都沒有回一下,只是望著天際默不作聲。即便聽得背後的聲音又催了一遍,也沒有捨得挪開自己的眼神,只是惱火的說道,“好好畫你的畫,要是少了一幅,我打斷你的狗腿。”

“喲,都凍成這樣了,火氣還這麼大。”丹房裡面的那位見不領情,倒也沒再堅持,只是用漠北土話低聲嘟囔了幾句,聽那語氣料想不是什麼好言善語。

許謐聽不懂,便只當未曾聽見,樂得清靜。他遠望著那顆本不該如此明亮的星辰出現在偏南方向,浮想上午時分那個少年的面目,眼眸中不禁閃過一道異樣的神色。因為上午發生的事情,他一天的心境都極其的低落,捎帶著還有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擔憂惶恐。竟是直到晚上才漸漸平復下來,這才慢慢回想起那支上午少年搖出的籤來。

與我道門有緣?

只怕是孽緣罷!

還沒有來得及接著這點端倪再往下細加推演,竹籤居然炸了?

許謐憑著卓絕的記憶努力回想著籤毀前那一瞬間的變化,臉上微微露出些許困惑的表情,想著既然看似與道門有益,又何以那顆星辰流落在南天道外獨放光華?

“老道士你魔怔了啊。”丹房裡面的聲音顯得極為鬱悶,甕聲甕氣的道,“不就是一個破籤筒子,當成啥稀罕寶貝了。再說又關老子啥事兒啊,要不是你把我薅回來,現在我早不知道去哪邊快活了。”

許謐微微嘆了口氣,向著蒼穹之上遙望了一眼,這才將拂塵掛在肘上,用力的搓了搓冰涼的雙手,轉身往丹房裡面緩步走去。

丹房裡面明顯比外面要暖上好多,丹爐厚重的頂蓋被隨意的擱在牆角。爐裡面胡亂扔了些炭木,噼啪作響燒得正旺,竟是臨時充當了烤火的工具。坐在一邊蒲團上的道士佝僂著背,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奮筆作畫。他的身上落滿了墨漬和顏料的暈染,早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顏色,連發髻和鬍梢間都粘結著各色油泥,顯得極為邋遢。

許謐活了大半輩子,沒有見過也未曾想過會有落筆如此如此飛快的畫師。已經完成的畫稿隨意的擺放在地上,此刻竟快鋪滿了半間屋子。

許謐道長小心邁過那些畫稿,一路見著這些畫作雖是匆忙所作,倒是濃墨淡彩的恰到好處,無論花鳥人獸俱都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心中總算稍有慰籍,想著也算自己及時止損,不止於血虧到家。

倒是此刻聽聞那火工道人猶自哼哼唧唧,許謐不由得吹鬍子瞪眼,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罵道,“瞎了狗眼的東西,什麼叫做破籤筒子!老道告訴你,整個道門裡面,就這樣的破籤筒子,都不會超過這個數。”

說到動情處,許謐低眉耷眼,硬是擠下兩行濁淚,在一臉皺褶中蜿蜒流淌。看得那火工道人心驚膽戰,手中畫筆一抖,慌忙低頭看時卻見畫面中央已是落了點硃砂色的顏料。

那火工道人提筆空中,哀嘆道,“一直以為自己最怕見女人哭,哪曾想活了大半輩子,反倒發現你這老道士哭起來更瘮人。”

“別哭別哭,大不了我不睡覺了,再多送你幾幅。”火工道人埋下頭去,只是略一思索,便自下筆不停,寥寥幾筆便將那個硃砂色點勾勒成一個赤發小鬼,又在上方描畫了一個手持桃劍的捉鬼道人,一身正氣凜然偏生面相悲憫。

好一幅天師道人捉鬼圖。

許謐道人抹著老淚,還不忘偷眼看了一眼畫紙,見這幅險些半道而廢的圖稿竟然化腐朽為神奇,不由得大為讚歎,加上想著又憑空討了些便宜,竟然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絲笑意,只是隨即想到這些哪彌補得了今日損失之萬一,不由得又悲從心來,拖了個蒲團坐在地上頓足捶胸。

“你這個殺千刀的,老道我可是真被你害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