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旁邊,幾十號人排著隊等著。
為首的是一名胖胖的玩家,手裡攥著枚五銖錢,不停地埋怨著:“就這麼一小杯,竟然要價一錢!劉大腦袋,你就死要錢吧!”
他顯然與那賣豆腐腦的認識,卻又不太親近,不然也不必花這一文錢了。
“要買就買,不買讓開,別耽誤我們買!”後面的玩家不停催促著。
“久聞淮南王仙丹妙術制豆腐,今日能一錢換一卮,有甚麼舍不捨得?”食案之上,一位深衣冠冕的原住民,舉杯一飲、很是陶醉,他覺得這價錢甚是公道,“種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苦。早知淮南術,安生獲泉布。妙哉!妙哉!”
“妙哉個蛋!那個誰,趕快喝!沒看到這麼多人等著呢嗎?”
“就是就是,偏你會吟詩,趕緊喝!”
“豎子!”
“咋地?你想說……臥槽,我錢呢?哪個龜孫兒偷老子的錢!”
紛紛亂亂的豆腐腦攤子外,是玩家與原住民混雜在一起的圍觀者。
有人口水連連,卻捨不得浪費那一枚五銖錢。有人望著牛車上展開的粗布橫幅上、分別以簡體與漢隸寫就的“老劉家豆腐腦”六個大字,若有所思。也有人掰著手指頭,計算著六大缸豆腐腦能賺多少錢。
另一邊,有十幾名玩家,肩扛手提、抬舉背挎著一堆傢俱,於那[拴牛亭]不遠處擺上了攤。
高聲吆喝著:“南來的、北往的,瞅一瞅啦!本地的、天降的,看一看啦!不用釘來不用鉚,全靠榫卯自己搞!有桌子有幾,有櫃櫥有椅!黑龍湖水浪打浪,你想要哪樣有哪樣!三年五年用不爛,十年八年還耐看!我說好,不算好……”
這一聲聲的吆喝,玩家們聽著熟悉親切,原住民聽著新鮮稀奇,一個個圍了上去。
雖說都沒作漆、描紋,但這些傢俱的價格確實實惠,不少原住民掏錢買下,惹來豔羨的玩家無數。
又有一群據說是“陝西某某秦腔團”的玩家,登高處亮相,擊節開嗓。
先奉《三滴血》、後使《盜虎符》,假嗓唱出、音高八度,起伏跌宕之處,真真就是“繁音激楚,熱耳酸心,使人血氣為之動盪”。於是,五銖錢落聲聲如雨,喝彩叫好此起彼伏。
再不遠處,有人卷木片成筒狀,疾呼:“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
更有人用麻繩串倆竹板,邊敲邊吆喝:“當哩個當,當哩個當,閒言碎語不要講,表一表好漢武二郎……”
……
落到這奇怪世界,日子還要繼續,只是現代人各自過活的方式大有不同。
不少年輕人,尤其玩過遊戲的一類人,大都覺得“屬性”、“等級”最重要,將“任務”、“練級”視為頭等大事,個個力爭上游、惟恐落於人後。
中老一輩,多是覺得“遊戲”、“個人模板”過於虛幻、不接地氣。於他們而言,與生活息息相關的事物,才是最真實無虛的。
如披在身上的衣服、吃進嘴裡的飯菜,也如口袋裡叮噹作響的五銖錢。唯有這些,才是最實實在在、最令他們有安全感的。
幾十名女郎,環肥燕瘦、百媚千嬌,最是引人注意。
而女郎們,卻對眾人的視線混不在意,只彼此鶯鶯燕燕、歡聲笑語,說個不停。
李敏環視一週,並無發現,正要尋一處地方稍歇。卻聽玩家們忽地喧囂起來——
“院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