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洛蔚寧已歿,寶寶不過是個女孩兒,她父親沒必要非對她下殺手。
“如今汴京之外還有前太子的軍隊,我父親在城內的所作所為很快就會傳到那邊,我出去也不好,你帶寶寶走就行了。”
李超廣顯然聽出楊晞說的是藉口,前太子軍隊還有秦渡秦帥,而楊晞又一直以楊禦醫之女身份立世,有秦渡打點,太子趙珙沒必要因為向從天的緣故追殺她。
她就是因為洛蔚寧的死欲拋卻俗世,出家為道,故而無所謂離不離開汴京。他十分理解這種心情,正如他想起李超靖和洛蔚寧為掩護他而死,而他卻投靠敵人,壞事做盡,每日都在羞愧痛苦中度過,好幾次拔出劍欲刎頸自盡。
“楊醫官和寧哥情意深重,如今卻天人永隔,出家對於楊醫官來說,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李超廣腦子忽然冒起這個念頭,差點就鬆口放任楊晞留在汴京。
他旋即想起那晚他們在山洞窮途末路之時,洛蔚寧從未試過地哭著向他磕頭,請他回去帶走楊晞,可見這件事對於洛蔚寧來說多麼重要。
他如夢初醒,陡然變得緊張,把洛蔚寧當時自覺走投無路,絕望地跪下哀求他把楊晞帶離汴京的情景都詳細地訴說出來。
又道:“寧哥死之前都求著我回來,一定有他的道理。夫人您就聽寧哥的吧,不然她泉下知道該多擔心。”
楊晞聞說洛蔚寧曾經跪地求李超廣帶她離開,心痛得像被刀絞,她低著頭,任由淚珠滴落。不想在外人面前尷尬,於是她趕緊轉過臉抹掉淚水,努力恢複了平靜。
“阿廣,這事我會好好想的,你先回去吧!”
“那你……”
“你放心吧,過兩日我還會回楊府,到時候給你訊息。”
楊晞話已至此,李超廣只好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去了,走前還把洛蔚寧生前的坐騎阿白還給了楊晞。
而後的一夜一日,楊晞的心情都十分凝重,不斷地思考和猶豫。
為什麼洛蔚寧臨死前要求著李超廣把她帶出汴京,她究竟知道了什麼?
而她,又該不該聽她的話,離開汴京,去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繼續茍活下去?
至清真人看著楊晞從朝到晚不是在畜生廄裡抱著白馬的脖子喃喃自語,把對洛蔚寧的思念訴之於馬兒,就是立在屋外的庭院裡抬頭看天,臉上充滿了痛苦。她問了一下小女冠,才知道昨夜來了一男子,是洛將軍曾經的部下,奉洛將軍遺命帶楊晞離開汴京。
“他們談了許久,楊醫官看起來沒答應。但那將軍離開後,楊醫官就一直這個樣子了。”小女冠不解地道。
至清真人頷了頷首,還不忘叮囑道:“昨夜的事,除了你我,不得告訴任何其他人。”
“是。”
至清真人目光回到庭院中,望著楊晞站在屋簷下單薄的身影,無奈地搖頭嘆息。
楊晞心裡有太多的牽掛,有太多的不甘,即便隨她出家,餘生亦不過在痛苦和不甘中度過。
她是不是該把一切都告訴她?
夜空依然晴朗,繁星拱月,明亮的光芒灑下大地。
至清真人讓小女冠請楊晞到自己的庭院裡,二人在竹木搭建的三角亭內坐著,喝著熱茶,慢慢說話。聽聞至清真人問及所思何事,楊晞便如實回答了。
“從母親去世那一天開始,我的人生就不是自己的了,被父親欺騙,套上了枷鎖,一直為他的貪婪野心而活。直到遇上了阿寧,是她的真誠和純淨讓我知道世上還有人把我放在心尖上,是她讓我察覺我的心還是熱的。她明明知道對我來說,她就是一束光,沒有了她,餘生永遠都是黑的,可她為什麼還要我在俗世上茍活,這難道就不狠心嗎?”
至清真人凝望著楊晞含著淚光的雙眼,沉思片刻,然後將手中一方小小的紙條放在桌上,慢慢推到楊晞面前。
“看了這個,你一定能明白阿寧的苦心,也能解開心中的謎團,到時候再決定是留或是去。”
說完,至清真人抬起壓在紙條上的食指。
楊晞臉上充滿疑惑,拿起紙條,慢慢拆開,上面僅僅八行字,卻令她震驚失色。
“丙戌出田野,少嘗人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