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你去佛堂跪了一夜。”說到這裡,她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些許悲痛,“那時候你爹就守在佛堂門口,想進去,卻又怕惹怒神明。”
“你第二天離開的時候,你爹從佛像底部,找到了這個。”她又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到她手裡,“阿祉,是我們欠你的。”
盒子裡沒有什麼奇珍異寶,只有一張微微泛黃寫滿了字的紙條,還有一本手劄。
字跡多少能反映一個人的心性,上面的字跡方方正正的,是標準漂亮的小楷,可見寫這些字的女孩有良好的教養,寫這些字帶著萬分誠懇。
冉雲祉一頁一頁翻開手劄。
“我娘說,姐姐去學武,為的是有朝一日守護天下眾生,身為雙生子的我平平無奇,只能學些女孩子能做的,但我好像做什麼也不行。我也好想像姐姐一樣強大啊。”
“姐姐又離開了,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孃的病又重了,爹臉上失去了笑容,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前幾日夢見神明大人,她告訴我姐姐活不過十九歲。”
“一直以來,就是爹孃和姐姐守護我,我想了想,這次,換我來守護他們好了。”
短短幾頁,空氣中好像有什麼蒙塵的真相一瞬間顯露出來。
冉雲祉眼眶微微濕潤,那張泛黃的紙條上寫著:願我娘無病無災,願我爹開開心心,願我姐姐能守護眾生,達成心之所願,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而後,我的病好多了,至少吃著藥,身體總歸還能維持的下去,至於你姐姐……”冉夫人頓了頓,繼續說,“阿祉,你從那之後,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她沒有說為什麼,但他們心裡早已心知肚明。
他們對“冉雲祉”毫無底線的縱容,是因為他們覺得對冉雲祉的虧欠。
冉雲清和她一直不知道原身冉雲祉交換了什麼,又為什麼會消失,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了,很早的時候,十歲,冉雲祉便做出選擇,交換了自己的未來,換來了冉夫人的生,冉雲清的生。
而她什麼都沒做,卻佔據這具身體,像一個小偷享受著“冉雲祉”的犧牲換來的一切,她不配不出口了。
“我……”
冉夫人握住她的手,溫柔道:“阿祉,你是個很好的孩子,謝謝你,讓我能看到我們的阿祉長大成人嫁人的樣子。”
她的眼底,有微微的淚花在閃動。
身為母親,怎麼可能認不出來那不是自己的女兒?
她什麼都知道。
“說這些,是想讓你不要懷著愧疚去開啟人生下一段。我和你爹是真心祝願你能幸福,阿祉,無論你今後在哪裡,你都是我們的女兒,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們都會支援你。”冉夫人笑笑,“活著,就是為了替死去的人幸福。家人不一定是血親才是家人,付出的愛與陪伴,亦是家人。”
“替我們的女兒,好好幸福下去。”
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了,冉雲祉坐在屋內,手邊放著的杯盞中茶水已涼,卻依然驅散不了她心中的震驚。
望著那條承載了一個母親對女兒的遺憾、期望和愛意製成的嫁衣,她半晌無言。
現在的她還沒有勇氣去試穿它。
門被開啟了,江遺帶著一身酒氣的燭樂回來,冷哼道:“我看你到時候成親怎麼辦。”
“怎麼是你把他送回來了?”冉雲祉收回思緒,看著燭樂醉得不省人事,叫他也沒什麼反應的模樣,皺眉:“爹到底給他灌了多少酒啊。”
“三壇吧。”江遺把他放到床上去,回答道,“我就是閑來無事在院子到處走走,你爹就把我喊過去說把他送回來,讓你好生照看,我當然不想送他,又不能不聽你爹的吧?”
冉雲祉笑笑:“你在我們面前那神氣勁呢?”
“早就沒有了,你對我的刻板印象還停留在烈海前啊。”他眼尖看到盒子裡的嫁衣,頓了一下,“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嗯。”冉雲祉沾濕手帕給燭樂擦擦臉。
“要我說,你當天就給他這樣灌上幾壇酒,他那時候不就起不來,任你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