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一直在找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小孩。
“她那時候很暴躁,不分青紅皂白就會打人。”盛思白說,“但她是我娘,沒辦法,我不能放棄她。”
“後來她徹底失控走了,我就到處流浪。因為身上有蛇妖的血,被道士抓住過,一滴也沒給我留,我渾身長滿了蛇鱗,普通人也不敢救我。”
世人既怕她,又渴望她,利用她。白佳節總是對她說她們是妖,要讓著人,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是人家不正是因為她們忍,才繼續這樣對她們的嗎?
她找到一件破廟,裡頭有個女孩兒的屍體還沒僵硬,她父母卻因為要養兒子,沒錢下葬,把她丟在了那兒。
盛思白咽氣前,感受到了女孩兒的怨念,俯了上去。
她先是回女孩兒的家詐屍嚇唬了一圈兒的人,但女孩似乎不願自己傷害她的家人,盛思白就此作罷。
她看了眼盛叔放,接著道:“後來,餓了我就去和乞兒搶吃的,一個兩個我還能對付,但他們聚集到一起來打我,我沒打過,就只能跑。”
“是昭然救了你。”盛叔放看著她,陳述道,眼神瞬間空洞,陷入往事。
回憶忽然把他拉到他剛出來遊歷的時候。他在茶館邊正品茶看景,一黑衣女道士不由分說拿起他茶杯就朝空中一拋,右手瞬間畫符,幾個小男孩跌作一團。
精彩,他暗贊道。
他記得自己那時還吐槽了句這小姑娘不懂感恩,又奇怪昭然手裡拿著食物神神叨叨邊燒邊念。
再後來,他還死皮賴臉讓昭然帶自己禦劍。但因為技術不行,他們差點掉下懸崖,就遇見了聞啟。
“所以你從來都不是想殺死他吧?”
聞啟想到那時的場景,初次重逢似在眼前,眼下卻又是離別,心裡不由地一酸。
“你是在保護他。”
精怪之類對鮮血氣味尤為敏感,在黃沙鎮上時,盛叔放作死地倒水,如果不是盛思白手起刀落給他放血,勉力喚起白佳節的神志,那日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
“思白?”盛叔放聲音已經不受控地顫抖,他腳下一軟,癱坐在盛思白旁邊,抬手想觸碰她的臉。
然而怨恨也好,不捨也好,誤會開解,兩人之間牽連的白線虛虛實實閃爍起來,然後噌地一下,在空中碎成了萬千顆粒。
盛叔放已經淚流滿面,而盛思白仍舊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只是此時她眼裡明顯多了些悲慼。
盛叔放笑嘆著,掌心覆上她臉頰,低聲道:“你這小孩兒,疼怎麼不會哭呢。”
“怕嗎?”他又問。
盛思白搖搖頭,低眸看見自己逐漸失去血色的肉身,眸間才出現了難得的惶恐。
她猛然間抬頭,嘴唇張了又閉上,醞釀半天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再不說就來不及了。”聞啟抱胸在旁邊好意提醒。
“你,要記得想我們。”盛思白忽然開口,“我和娘會保佑你的。”
“如果膽子還是小,就不要隨便亂闖。如果……遇見別的人,也……”
“不會的,不會忘記你們的,永遠不會。”盛叔放一把把小女孩拉到自己懷裡,生怕她離開,又緊了緊懷抱。
盛思白表情空白了瞬,然後輕笑著,在盛叔放背上拍了拍:“爹,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