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書懿抬起腳步,恍若未覺地走向座位。
蔣裕京伸手替他拉開椅子,動作禮貌而優雅。
程書懿被拉回現實,目光回到面前的餐桌。
他發現自己又坐在了蔣裕京的身邊。
上船時第一次聚餐的情景浮現在腦海中,那時的場面與現在幾乎毫無二致:長桌、燭光、美酒、無形的壓力。
可現在,蔣裕京竟然主動替他拉開了椅子。有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無法用言語清晰表達。
“書懿,你的傷恢複得怎麼樣了?”程絳問他。
這話聽著有些可笑。
自己這些天的恢複期間,從未見到程絳來探望一眼,甚至連一句詢問也沒有——
就像當年他被送進醫院治療所謂的“精神疾病”時,程絳也從未現身過一次。
遲來的關心,不過是流於表面的虛情假意罷了。
“ ……已經沒事了。”
蔣裕京突然插進話:“肺部挫傷需要靜養半年,等下船後還要做更詳細的治療。”
程絳愣了一下,隨即訕笑著點頭:“好、好……”似乎想要表現出對這件事的重視,他突然轉頭問蔣裕京:“小蔣,你這邊有推薦的醫生嗎?等下船後……”
程書懿沒有再繼續聽他們的對話。他的目光漸漸移向斜對面的程景源。
關施黛正細心地幫他整理餐巾,程景源依舊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並沒有理會關施黛的叮囑。
程書懿的心情愈發沉重。
順著桌子看去,程綺的位置空空如也。
一種隱約的不安湧上心頭。
就在這時,侍者走到程絳身邊,低聲詢問是否可以開始用餐。
程絳掃了一眼餐廳,目光落在程綺的空座位上,眉頭微微皺起。
上一次聚餐時,程綺因賭氣未到場,程絳或許還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一次,他的耐心已到盡頭。
他對侍者擺了擺手,示意稍等片刻。然後,目光轉向程書懿,語氣帶著命令的嚴厲:“去把程綺叫來!她不能再這麼任性。”
程書懿的心中一緊。程絳的怒意彷彿隨時都會爆發。他只好點點頭:“……好。”
正當他起身時,蔣裕京突然伸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程總,要不讓侍者去?”
程絳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打算讓這件事拖延:“沒事,書懿去就行。小綺和他最親,別人的話她都不聽。”他說著,又為了緩和氣氛似地笑了笑,補上一句:“見笑了……”
程書懿的手指微微蜷起,他輕輕推開蔣裕京的手臂,低頭起身,走出了餐廳。
走廊裡異常寂靜,剛從餐廳的喧鬧中走出來,耳膜還殘留著一絲鼓脹的餘韻。
程書懿沿著走廊緩緩走到程綺的房門前,抬手正要敲門——
他注意到門並未完全關閉,留著一道細微的縫隙。
手指稍稍用力,門緩緩被推開。
一陣冷風迎面襲來,帶著海洋獨有的鹹腥和夜晚潮濕,鑽入骨節縫隙。
房間空無一人,陽臺的門大敞著,窗簾在風中翻飛起伏。
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不敢細想!
一步、兩步……每向陽臺邁近一步,雙腿都愈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