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車廂裡靜得只剩某人劇烈哭泣所致的粗重呼吸聲。
雪夜的街道空無一人,路邊商店的招牌暗著,只有零星幾盞路燈亮著,投下孤零零的光暈。
那人靠著車窗,臉被路燈映得半明半暗,輪廓冷硬,眼神藏在陰影裡,不知在想什麼。
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科技園區一棟灰白色公寓樓下。樓外是條窄窄的臨江路,路邊種著幾棵光禿禿的樹,枝丫被雪壓得低垂。
導航提示:“您已到達目的地”。
程書懿熄了火,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
——蔣裕京依舊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沒動。
程書懿率先打破沉默:“……今晚的事,我替我的助理向你道歉。如果之後有什麼不適,建議你再去醫院檢查,所有的醫療費用我會承擔。至於你之前說的那些渾話,我不會計較。關於收購的事,希望你能認真考慮,可以嗎?”
沒有回應。
他抿了抿唇,以為自己得再說一遍,就在這時,後座的人忽然開口:“程書懿,你想不想見一個人?”
程書懿一怔,轉頭看向後座:“誰?”
“跟我上來。”
說完,蔣裕京拉開車門,下了車。
冷風灌進來。
程書懿思緒被這句話撕開一條口子。
他盯著前方,目光有些飄忽。
鬼使神差地,他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跟了上去。
蔣裕京的家——迎接他的不是黑暗,而是冷。
窗戶似乎沒關嚴,風透過縫隙無聲地滲入,裹挾著冬夜的涼意。房間裡很靜,沒有取暖器運作的嗡鳴,也沒有人活動的痕跡,彷彿這裡只是個臨時落腳的空殼,而非真正意義上的“家”。
他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
“見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他在電梯裡做了很多個猜測,但沒有猜到這個可能性——
頂燈亮起,冷白的熒光“啪”地一聲驅散黑暗,將房間的每個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客廳窗前擺著一個金屬籠子,籠子裡蜷著一隻鸚鵡,羽毛層層交疊,在白熾燈的映襯下泛著深紫與湛藍的微光。它安靜地睡著,頭埋在翅膀下,小小的胸脯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是zazu。
程書懿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
片刻後,他像是被什麼牽引著般,緩緩邁步走過去。
一步,兩步——
籠子近在咫尺,他蹲下身,透過冰冷的金屬欄杆小心翼翼地探進手,輕輕落在鸚鵡的頭頂。
柔軟、細密的絨感滲入指腹。
記憶的塵埃瞬間拂開,他彷彿回到了某個燦爛的午後,陽光透過花架的縫隙灑落在籠子上,鸚鵡歪著頭啄食他手心裡的堅果。
程書懿的唇微微顫動,吐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聲音:“zazu……”
他很久沒有叫過這個名字了。
zazu猛地睜開圓溜溜的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