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4章
陰沉的天空壓向屋頂,灰雲翻滾如海浪。
程絳的葬禮如期舉行。
萬國殯儀館外,記者們已經準備就緒。攝影機和長槍短炮架設成陣,黑色鐵藝的柵欄後,安保人員高高豎起警戒線,形成一道堅固的人牆,將外面躁動的人群與內裡的肅穆隔離開來。
媒體記者們聚集在門口,緊張地等待著蔣家的車輛到來。他們希望拍下些現場照片,即便只是些模糊的背影照,也好回去交差。
晨霧未散,青石板路上傳來沉穩的引擎聲。
j字開頭的車牌在霧氣中若隱若現,黑色轎車排成長龍緩緩朝他們駛來。
看到這個標誌,所有人瞬間打起精神,大家都知道,這正是蔣家的車隊。
眾人紛紛舉起相機,快門聲猶如驟雨般密集響起。
但很快,車身沒入閉合的雕花銅門,防窺玻璃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捕捉人影的機會。
然而,一些不甘心的娛記早已在殯儀館對面的高層辦公樓租下房間,架起長焦鏡頭,用來捕捉院內的畫面。
正如他們所料,那輛“j”字開頭的黑色轎車停穩後,副駕駛座的助理迅速下車,為後排開啟了車門。
取景框裡,車門開啟,率先落地的是一雙黑色牛津皮鞋,鞋面擦得鋥亮。
鏡頭緩緩上移——
裁剪考究的純黑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後頸發際線如尺規丈量般齊整。
“是蔣裕京。”記者們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一聲低語悄然響起。
蔣家未來的掌權者——
能捕捉到他的身影,無論是一個模糊的背景鏡頭,還是稍顯清晰的側影,都會成為吸引讀者的焦點,足以讓次日的報紙銷量大幅攀升。
手指在快門鍵上躍躍欲試,只見他微微低頭,轉身向車內探出掌心。
記者們頓時興奮不已,立即調整相機焦距——
一隻白皙而瘦長的手從車中探出,搭在了男人的掌心。
隨後探出的側臉隱沒在晨霧中,鼻樑筆直,唇色淺淡。相同制式的黑色西裝在他身上稍顯空蕩,腰線收窄,使得整個人更加瘦削。
兩人交疊的剪影不過駐留三秒,便湮沒在黑衣保鏢築起的移動屏障之後。
高樓上的記者透過鏡頭緊盯著畫面消失的方向。
盡管只是一瞬,那一幀影像已足夠引發話題,成為明日頭版的焦點。
程絳的遺像懸在奠堂正中央。
冷白的射燈從穹頂打下來,玻璃相框邊緣泛起一層銳利的銀光。
兩側花圈堆疊如山,純白百合與黑綢交織。水珠凝結在花瓣上,彷彿無數含淚的眼睛折射著頂燈微光,將靈堂中的每一處細節映照得分外清晰。
時值h獨立國戰爭白熱之際,黨爭蔓延。本該鋪陳在故土的儀式,如今只能在中立區倉促落成——
蔣家到底顧及體面,雖未正式聯姻,仍遣人從中正廣場接回程絳的遺軀,並妥善火化。
“第一批弔唁賓客已到。”
司儀的聲音攪動了奠堂內凝滯的空氣。
人群緩緩挪動,黑色皮鞋碾過滿地花瓣。
前來弔唁的人並不多,大多是程家的舊部和蔣家的代表。他們靜靜地站在一旁,神情肅穆,偶爾低聲交談幾句,聲音壓得極低,生怕驚擾逝者的安寧。
奠堂內,冷氣開得很足,空調出風口的白紗幔被冷氣吹得簌簌發抖。
程書懿站在遺像前,雙手交疊在身前,微微弓著背,像是要將自己縮排一個無形的殼裡。
他的視線落在黑白照片上,久久未曾移開——
照片裡的男人與他記憶中的模樣並無太大出入。只是這一次,那雙總是帶著厭惡與疏離的眼睛,再也無法對他投來任何情緒。
“請家屬獻花。”
司儀的聲音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