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迴避這個問題。
程書懿也沒敢吭聲,低頭盯著自己的盤子。
他們都心知肚明,那枚藍鑽早已隨著阿芙洛狄忒號沉入海底,再也找不回來了。
最後,這場聖誕大餐耗時整整三個小時。當蘋果派和樹根蛋糕端上桌時,程書懿的胃已經隱隱作痛,空氣中彌漫著肉桂的辛香和糖霜的甜膩,他一口也沒動。
長桌旁的賓客漸漸散去,蔣家的幾個叔伯轉戰到起居室,雪茄的煙味隱約從遠處飄來。
他終於逮到空隙,悄悄起身,穿過長廊,輕步如羽地走向後院。
後院的玻璃花房在月色下宛如水晶宮,熱帶植物的葉片在暖氣中舒展。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暖流裹挾著花香撲面而來,讓他心跳不自覺加快了幾分。
這裡,還有一個程書懿的日思夜想的朋友——
“zazu?”他輕聲呼喚。
角落裡傳來金屬鏈子碰撞的聲響,緊接著是一聲嘹亮的鳴叫:“你好!你好!”
金剛鸚鵡的鮮豔羽毛在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鈷藍色的羽冠微微豎起,琥珀色的眼睛亮得像兩顆寶石。
程書懿走近,zazu立刻將喙湊到籠欄前,親暱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鸚鵡的左腳拴著細細的銀鏈,鏈子另一端扣在鍍金的棲木上,微微晃動時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飛羽雖被修去,它的翅膀卻依然保持著展開的姿態。
“吃零食?吃零食?”程書懿笑著學它的語氣,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從蛋糕上偷來的榛子,遞過去。
zazu歪頭盯著榛子,靈巧地用喙接過,發出一聲滿足的“咔嗒”,又突然仰起脖子,尖聲叫道:“壞蛋!壞蛋!”
程書懿背脊一僵,下意識轉頭,目光掃向門口——
蔣裕京站在那裡,雪茄的煙霧在他周身繚繞,模糊了他的輪廓。
程書懿心裡一鬆,差點以為是真的“壞蛋”來了。
蔣裕京慢慢走近,手中的雪茄在黑暗中明滅,卻始終沒見他吸上一口。他停在程書懿面前,將雪茄遞到他唇邊,聲音比往常更沙啞,“要來一口嗎?”他頓了頓,補了一句,“別人給的,我不會吸。”
程書懿的目光閃爍,落在雪茄上,腦海中閃過蔣裕京曾經的戒煙命令。
從那之後,他居然真的沒有再碰過尼古丁了。
他盯著那根雪茄,眼角掃到蔣裕京染紅的太陽穴。晚餐時,侍者一次次為他添滿酒杯,各種烈酒輪番上陣,他始終面不改色。
程書懿喉嚨動了動,鬼使神差地張開嘴,緩緩咬住雪茄頭,深深吸了一口。
濃烈的煙霧在口腔中炸開,直沖喉嚨,讓他眼眶發熱。
“咳咳咳——”
他猛地咳嗽起來,喉嚨像被烈火灼燒,咳得肩膀抖動,眼淚都嗆了出來。雪茄濃烈的風味直沖鼻腔,帶來一種刺激的麻木感。與普通的香煙不同,即使沒有過肺,尼古丁也迅速順著血液蔓延,胸口泛起一陣讓人沉迷又痛苦的酣暢。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耳膜隨著心跳鼓動,嗡嗡作響。
蔣裕京低低地笑了,聲音從喉嚨深處溢位,有點酒後的沙啞。他隨手將雪茄擱在zazu的食槽邊緣,火星在金屬槽沿上微微跳動。鸚鵡立刻歪著頭湊近,琥珀色的眼睛在煙霧中眯起,喙輕輕啄了啄。
“難怪它說你是壞蛋,”程書懿皺眉伸手去拿雪茄,“你怎麼能讓鸚鵡吸煙?”
食槽邊緣已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跡,火星還在緩慢燃著。他四處張望,想找個容器安置這根仍在燃燒的雪茄——雪茄沒法摁滅,只能等它自己燃盡。可花房裡除了植物和籠子,別無他物。
“我覺得放在這裡正合適。”蔣裕京指指食槽,語氣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