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過,街燈在濕潤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橙黃的光點隨著風輕輕搖晃。
就在這時,路對面的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背影撞進他的視線——
程書懿?
蔣裕京一時間愣住了。
那背影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低著頭,背對著他。
蔣裕京眯起眼,試圖捕捉更多細節,可街頭的人流和昏黃燈光讓那身影模糊得像個幻影。
他皺了皺眉,心跳莫名加快。他不是該老老實實待在家嗎?跑來公司幹什麼?
突然,一輛叮叮車慢悠悠地從他面前晃過,擋住了視線。
他眉頭擰緊,試圖越過那團移動的鐵皮,再確認一眼。可叮叮車剛挪開,馬路對面多了一輛黑色轎車,無聲無息地停在那個背影身後,車窗半降,露出一隻手臂。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白襯衫的身子猛地一晃,那隻手臂從車窗伸出,抓住肩膀用力一拽,整個人踉蹌著被塞進車裡。
車門“砰”地關上,引擎發動,車身如離弦的箭般竄了出去。
蔣裕京腦子裡“嗡”的一聲炸開,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跳到了嗓子眼。他想都沒想,猛地沖了出去,手裡的可麗露“啪”地摔落,紙袋裂開,焦糖香氣被風捲走。
他從未如此狼狽地奔跑過,領帶在風中狂舞,纏住脖頸,西裝外套被甩得獵獵作響。
“砰!——”
前方傳來一聲巨響,刺耳的輪胎摩擦聲撕裂空氣。
那輛黑色轎車車尾失控,狠狠撞上一輛橫穿而來的貨車。
金屬扭曲的轟鳴震耳欲聾,火花在地面迸濺,車身側滑出一道猙獰的弧線。
蔣裕京猛地剎住腳步,耳邊轟鳴不斷,眼前的景象像被慢鏡頭拉長——
黑煙從引擎蓋升起,貨車司機踉蹌跳下車,路人尖叫著散開。
他的雙腿像被釘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視線死死鎖住那團扭曲的黑色殘骸。
“蔣裕京——”
腦海裡,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輕飄飄的,是程書懿平時低聲喚他的語氣。他像是被那聲音拽了一下,猛地回過神。
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前邁,周圍的世界模糊成一片噪雜的背景——車喇叭、驚呼、遠處警笛的隱約嗚咽——只有那輛冒著黑煙的轎車,像噩夢般清晰地佔據視野。
黑色轎車的車門已經被撞得嵌進貨車側面,扭曲成一團廢鐵。
他抬起拳頭砸向車窗,裂痕迅速蔓延,指節被震得滲出血珠,刺痛鑽進骨頭裡,也渾然不覺——至少這痛楚能壓住胸腔裡翻湧的、快要撕裂肋骨的恐懼。
血順著手腕淌下,染紅了袖口,終於,他抓住了那個扭曲的車門把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外扯。金屬在他手中發出死命的呻吟,最終在一聲刺耳的“吱呀”中,車門被他撕開。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沖進鼻腔。
後座的人癱在爆開的安全氣囊上,白色襯衫被血浸透,領口歪斜,露出一截蒼白的脖頸。
蔣裕京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門框,汗水從額頭滑進眼角,刺得眼睛發酸。
“程書懿……程書懿……”他聽見自己喉嚨裡擠出的氣音在發抖。
他伸出手,胡亂抹開對方臉上的血汙,指尖觸到溫熱的血,碎玻璃渣紮進指腹——睫毛、鼻樑、下頜……每擦一寸,心髒就往下墜一分。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程書懿對他而言是什麼樣——那具溫順的皮囊裡裹著的,早成了他心髒上瘋長的血管。
他不可能放手了,他不會再猶豫了。
鮮血下的面孔逐漸清晰——
蔣裕京僵在原地。
那不是程書懿。
是程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