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了?”
蔣裕京沒答話,猛地跨進門,雙臂緊緊環住他,力道大得讓程書懿身子一晃。他的鼻尖撞上蔣裕京的肩頭,隔著襯衫感受到緊繃的肌肉和滾燙的體溫,還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程書懿猝不及防,雙手懸在半空,遲疑地搭上蔣裕京的肩膀。
“蔣裕京……?”
兩個小時前的畫面還在蔣裕京眼前揮之不去——
那輛黑色轎車失控甩尾,車尾狠狠撞上貨車,金屬扭曲的巨響震得耳朵發麻,火花在地面迸濺,刺鼻的黑煙從引擎蓋冒出。
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以為自己要失去程書懿了。
恐懼像巨獸般咬碎他的理智,疼痛席捲全身,連呼吸都變得斷斷續續。
那種熟悉的恐懼一下子撕開他的回憶——
是甲板上,他差點讓程書懿從自己手中墜落;是海面搜救時,他喊到嗓子啞掉,船舷邊空蕩蕩的絕望。
當他撕開變形的車門,看見那張血汙模糊的臉不是程書懿時,劫後餘生的輕松讓他腳下一軟,膝蓋一陣發麻,幾乎跪倒在地。他狼狽地扶住車門,壓抑住內心翻湧的情緒,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回家,找到程書懿,親眼確認他還活著。
他讓馮嘉姚打電話給程書懿,是因為他手抖得根本握不住手機。直到程書懿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應了一聲“我在家啊”。他才像溺水的人終於浮出了水面。
緊繃的神經被猛地切斷,他站在街邊,耳邊是警笛的嗚咽,眼前是車禍的殘骸,失而複得的喜悅洶湧而來,彷彿一座崩塌的水壩,巨大的情緒沖擊讓他幾乎站不住腳。他攥緊手機,喉嚨裡哽著千言萬語,最終卻只能擠出一句:“我很快回家。”
現在,他站在這裡,紗佈下的雙手痛得鑽心,可這些痛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書懿還活著,就在他面前,能觸碰到,能得抱到。
他緩緩地,像是害怕驚動了夢境般,低頭將臉埋程序書懿的肩窩,鼻尖貼著溫熱的面板,呼吸間滿是那股熟悉的氣息。眼角竟有溫熱的液體滑落,模糊了視線。他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只有沉默的顫抖在肩膀間傳遞。
他緊緊抱住這個人,生怕一鬆手,又會墜入無邊的深淵裡。
“蔣裕京,你……你先放開我,”程書懿的聲音有些發顫,手掌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結果摸到襯衫上幹涸的血漬。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種可能性,每一種都比上一種更糟糕。
“到底發生什麼了?怎麼這麼多血?你受傷了嗎?”
他的手沿著蔣裕京的手臂向下,試圖將那緊勒在自己腰間的手扯開,在觸碰到那粗糙的紗布,手上的動作一頓。他的腦子一片混亂,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彷彿怕一口氣太重,就會將眼前脆弱的人擊碎。
可蔣裕京依舊沒聽見一樣,抱著他的手臂不僅沒松,反而收得更緊,胸膛貼著他的肩膀,勒得他喘不過氣。
程書懿最初還掙紮著說了幾句,但他的話沒掀起半點波瀾。漸漸地,他也不再掙紮,身體像被抽去了力氣一般,軟軟地靠在蔣裕京懷裡。肩膀被勒得發酸,他微微皺眉,手指在蔣裕京手臂上輕輕推了一下,又松開,徹底放棄了抵抗。
他沉默著,聽著耳邊蔣裕京粗重的呼吸聲,像風暴中心的渦流,捲走了他所有的聲音和念頭。
時間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中緩慢流動,每一秒都被拉長,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默。
過了好一陣,他突然擠出一句:“我餓了。”
蔣裕京僵了一下,終於緩緩松開手臂,手掌從他的腰間滑下,依依不捨。
他退開半步,抬頭看了蔣裕京一眼,對方眼底的情緒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讓他心裡隱隱不安。
程書懿轉身將公寓大門關上,鎖扣“咔噠”一聲,將外面的世界隔絕在外。
他走到餐桌前,拿起那盤早就涼透的飯菜,端到廚房,塞進微波爐,按下啟動鍵。
“去把帶血的衣服換下來。”他背對著蔣裕京,語氣盡量保持平穩,手指在微波爐面板上停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蔣裕京低聲應了句“嗯”,點頭,腳步緩慢地走進臥室的衣帽間。
叮——”微波爐的提示音將他從恍惚中拉回現實。他端著盤子走到餐桌前,剛一抬頭,便僵在了原地。
蔣裕京站在客廳中央,光著身子,赤條條地杵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