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城下硝煙彌漫, 血火交織,戰況激烈。雙方似都欲以這一戰徹底打破如今的局面,上至將軍副將,下至小兵小卒,皆拼盡全力,縱有一些心志動搖之人,也為氣氛所感染,奮勇廝殺。
相較之下,晉軍大營一片寂靜, 守軍所剩無幾,溯辭穿過一個又一個空蕩蕩的營帳,慢慢走回住處。
事至如今, 縱她有心想做些什麼,但戰局已非她可以操控的, 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溯辭挑開門簾走入帳中, 帳內空氣裡那股陌生的氣味令她瞬間警覺,停留在門簾之處,手指慢慢握緊袖中短劍。
氣味很淡,似乎被人刻意遮蓋過,但即便如此她依然聞到了絲絲縷縷的血腥味。
目光在帳內巡梭一圈, 最終停留在角落裡的屏風上,她沉聲冷喝:“什麼人?出來!”
“你果然足夠警覺。”屏風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隨之走出一個身披黑色大氅頭戴兜帽的人, 正是黎桑。他雙手交疊於身前,立於屏風前看向溯辭,嘴角含笑,面容卻透著一絲蒼白。
“黎桑?”溯辭一驚,“你來做什麼?”隨之面色陡變,腦海中掠過無數假設。
兩軍交戰,身為北宮政心腹的他出現在晉軍大營,莫非率人奇襲?或是想故技重施,燒毀糧草?
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若是奇襲,前線斥候和留守計程車兵不可能發現不了,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有動靜。況且此時奇襲後方無非為了形成夾擊之勢,奇襲人數若少,難成困局,若多,勢必影響前線戰局,如此重要的一戰,北宮政不可能抽調大批人手奇襲後方。而如今晉軍勢盛,補給充足,燒毀糧草物資並不能造成實際的損傷,多此一舉。
那他是來做什麼的?
黎桑靜靜看著溯辭,但笑不語。
“你……”溯辭還欲質問,心口處驀然出來的麻痺般的痛覺令她驟然收聲,顫顫抬手摁上胸口,神色驟變。
黎桑在這時邁開腿走向溯辭,笑道:“藥效發揮的比我想象要快。”
溯辭只覺得渾身漸漸失去知覺,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想要退出帳篷卻無力邁開步子,搖搖晃晃就要一頭在向地面。
黎桑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溯辭,捉住溯辭試圖推拒的手,帶著她走向床榻,輕聲道:“別亂動,這藥你抗拒不了的。”
溯辭微微張著嘴,勉力維持著呼吸,反複思考自己到底中了什麼東西。
她如今體內有同心蠱母蠱,不懼任何□□,迷香就更不可能了。莫非……是什麼能剋制住同心蠱的藥?而帳子裡的氣味並不是為了刻意掩蓋血腥味,反而是欲以血腥味吸引她的注意力!
黎桑將溯辭放倒在榻上,看著她眼裡驚疑未定的神色,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十分好心地回應她:“對,我的確在你的營帳裡點了些東西,一些於常人無礙,卻能剋制住你體內同心蠱的藥。”
離得近了,溯辭聞見他身上隱隱的血腥味,又想起他方才有些顫抖的手,慢慢將目光轉向營帳門口,試圖想要發出聲音。
“說起來你那四個暗衛確實不好對付。”黎桑捏了捏有些發顫的手腕,道:“不過看起來似乎是我比較命大。”
溯辭的心在這一瞬沉入谷底。
他伸手滑過溯辭光潔的面頰,頗為遺憾地搖搖頭,“我原本是可以留你一命的,可惜,事已至此,縱使我有這份心,也保不住你了,怪就怪你非要和薛鋮同生共死。”言罷,不在看溯辭,起身走到帳中心,從懷中取出一包烏黑的粉末,在地面細細描繪陣圖。
“放心,我會讓你死得更有價值一點。”
溯辭劇烈喘息著,意識異常清醒,身體卻無法動彈,心口的鈍痛一波接著一波,冷汗涔涔,不一會兒便濕透重衣。
黎桑想要殺她來達到殺害薛鋮的目的!
她的內心升起巨大的恐慌與不安,眼珠亂轉,卻又不得不讓自己平靜下來,試圖用那迦教她操縱同心蠱的法子來喚醒母蠱。然而,莫說丹田內力無法調動,她甚至還能感受到母蠱的恐懼與躁動。
而在溯辭竭力試圖控制母蠱時,黎桑已經完成了陣圖,重新將目光投向溯辭。
“不用再掙紮了。”他伸手拭去她額上的汗珠,附身抱起她入陣圖,“很快就結束了。”
他將溯辭放在陣圖上,從懷中取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在她腕間一劃。
鮮血順著雪白的手腕落入地面,卻詭異地沒有滲入地面,反而被繪製成陣圖的黑色粉末盡數吸收。黎桑又從懷中取出一隻匣子,將匕首上的血滴入匣中,隨後把匕首棄置一旁。
“你是不是在奇怪明明沒有蠱師,為何我能驅動這個陣法?”或許是等待陣法成型時間太長,黎桑低頭看著溯辭,意外地變得話多起來,“這個陣法其實不需要蠱師也能發揮出作用,雲浮宮那幫沒膽子的老糊塗之所以封存琉璃寶鏡,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蹲下身看向溯辭的雙眼,一字一頓道:“長生術,的確存在。”
“以血祭神,以命續命。”
他從匣中取出一隻金黃色的石塊在溯辭眼前晃了晃,道:“當年從雲浮宮中帶出來的不止有陣圖,還有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