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甬道盡頭,紅牆白雪,月色正佳。
【鳳羽】
時入五月,天氣便一日熱過一日,饒是貪玩如溯辭,也不願在正午的大太陽下走動,用過午膳便在永安宮中歇息。
殿內焚著味道淺淡的香料,溯辭趴在美人榻上,手裡的羅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榻上攤著一本前些日子才從徐冉那搜刮來的話本,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得津津有味,連薛鋮走近身側都未曾發覺。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薛鋮立在她身後盯了片刻,突然伸手抽走她的話本,笑問。
溯辭一個激靈,立刻蹦起來去奪話本,問:“你怎麼來了?前朝的事忙完了?”
“差不多了,來看看你。”薛鋮把話本還給她,看著她寶貝似的將話本收好,伸手將她拉進懷中,問:“宮裡待悶了?”
二人私下裡習慣略去那些繁文縟節,交談相處宛如尋常夫妻。
“還成,正午太曬了不愛出去溜達。”溯辭取出帕子拭去他額上薄汗,問:“最近可有什麼新鮮事?”
“倒是有一件,昌都部落派遣使團來京,下個月便可抵達京城。”薛鋮輕撫她的指節,笑道:“使團名單裡有昌都部落聖女的名字,你猜叫什麼?”
溯辭眼前一亮,驚道:“莫不是棠棠?!”
薛鋮點頭,“還有,名單裡雖未提及,但我猜蘇嬤嬤也會隨使團來京,想必過幾日便可收到書信。”
溯辭勾住薛鋮的脖子,眼裡亮晶晶的,“若是嬤嬤來了,你可要準我出宮帶嬤嬤好好逛一逛京城。”
“那是自然,到時候我陪你一同去。”薛鋮在她頰邊一吻,溫聲應下。
溯辭喜上眉梢,腦袋裡已經開始盤算要帶嬤嬤逛什麼地方、嘗哪家的招牌,恨不得立刻列一張清單,將她這些年在京城見過的嘗過的通通列出來才好。
薛鋮靜靜環著她,目光落向她的肩頭,這才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嗯?”溯辭疑惑。
“早先一直說要給你刺個花樣蓋住肩頭的疤。”薛鋮伸手撫上她的肩,道:“現在好不容易得了空,我把人請進宮了,就在偏殿候著。”
溯辭聞言又驚又喜,立刻道:“我等這個可等了好久,快請人來呀!”
“不急。”薛鋮摁住差點跳起來的溯辭,“我先給你把花樣繪出來,再請人不遲。”
溯辭狐疑看向他,問:“陛下,你什麼時候會畫畫了?”
“這有何難。”薛鋮輕咳一聲,不等溯辭再追問就差她去取筆墨,望著她一溜煙跑出去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為這一天,他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請教了不少人,抽著空苦練了數月,多虧了幼時被摁著學書畫的那些功底,終於能繪出合他心意的鳳凰來。雖算不上什麼佳作,但有手藝上佳的匠人潤色,應當不會差。
這會兒功夫,溯辭取來需要的筆墨顏料,又一臉好奇地盯著薛鋮,“準備畫什麼?”
“鳳凰。”這一回,薛鋮沒有任何遲疑。
衣衫褪下,青絲挽起,露出雪白的後背。冰為肌膚玉作骨,除去肩頭那一道猙獰的傷痕,宛如無瑕白璧。
薛鋮望著那道疤有片刻的失神,很快提筆落於她的肩頭,柔軟的畫筆在肌膚上游走,那不知練習了多少遍的圖案一點點在他手下成型。溯辭一動不動坐在榻上,感受著冰涼的畫筆在面板上留下的觸感,偶爾有陣陣酥癢,忍不住嘟囔一兩句。這時薛鋮便會停下筆,輕吹墨痕,待溯辭心滿意足地道一聲好,才又複提筆。
如此斷斷續續描繪了一刻鐘,一隻斑斕的鳳凰靜靜伏在溯辭肩後,那道猙獰的傷疤隱沒在華麗的鳳羽間,再難看出痕跡。
待這鳳凰刺完,日頭漸漸西去,溯辭眼淚汪汪地趴在榻上瞪薛鋮:“為什麼不畫小點!”
薛鋮失笑:“誰當初興致勃勃想刺的?”
溯辭欲哭無淚,伸腳就要踹他,“下回我拿針紮你倆時辰試試!”
薛鋮躲開這一腳,上前掀開披在她身上的衣裳,低眸看著那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刺青,由衷贊道:“很美。”
溯辭:“那是人潤色得好!得虧我勸她好好改,否則哪能看呢。”
這絕對是遷怒。
薛鋮哭笑不得地在她腰上一戳,道:“全天下敢嫌棄朕禦筆的也就只有你了。”
溯辭向他一吐舌尖,得意洋洋。
唯一令溯辭惋惜的便是這刺繡藏於衣衫下,徹底斷絕了她星點想要炫耀的心思。倒是薛鋮十分受用,芙蓉帳內衾枕之間青絲鋪瀉,美人嬌態,雪白的肌膚與那栩栩如生的鳳凰相互映襯,美得令他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