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嚥了兩塊肉,轉頭看見那鎮上哥兒在給祁勝夾菜,心裡又是一陣不滿,故意道:“這坐的咋這麼緊,莫不是你們為了給哥兒騰位置,故意擠我。”
造井的共六人,加上許見秋三人,九個人圍坐著一張大圓桌。
——圓桌是從馮家借的,還是馮家爺奶中年置辦的,如今不需要待客,就借給他們了。
許見秋左右的確有空隙,可吳寶左右同樣也有,比平常吃席寬松多了,根本就談不上擠人。
“誰擠你了。”
工友這般說著,還是給吳寶勻出了更多的位置。
吳寶哼一聲:“果然就不應該讓哥兒上桌,盡是麻煩。”
此話一出,全桌人都靜默了。
女子哥兒不得上桌。這項規定木城是從來沒有的,只是很多人家貧,飯少菜少桌子也小,容不下那麼多人,為了面子好看,便把女子哥兒移除在外。
久而久之,就有漢子故意說這是規矩,用“規矩”來打壓女子哥兒。
現下顯然坐得下,許見秋還是主家,吳寶說出這般話,明擺著是找事了。
許見秋從來沒有被人這樣說過,他不是泥人,鬱氣當即就上來了,但教養讓他壓著脾氣,語氣冷靜:“你若是對哥兒有意見,盡管下桌,沒人攔著你。”
吳寶道:“我是漢子,這桌上大部分都是漢子,哪有漢子下桌的道理。”
“吳寶!”眼見主人家臉色不對,吳師傅連忙呵斥道,“讓你下桌你就下桌,廢什麼話。”
沒想到姑父居然不幫自己,吳寶登時委屈,可又不敢跟姑父叫囂,端著碗走到一邊吃去了。
“實在對不住。”吳師傅對祁勝道,“我這侄子被家裡慣壞了,不懂事,等晚上回去我再罵他。”
祁勝沉聲道:“他既是家裡寵著的寶兒,何故來做挖井這種苦事,不如讓他早些回去歇著,免得累壞了身體,得不償失。”
“他一個漢子,當然該出門掙錢,否則以後怎麼娶媳婦。”吳師傅還是想保下吳寶。
許見秋道:“他連與女子哥兒同桌吃飯都忍受不了,若是成了親,可要同床共枕、朝夕相處,到了那時他豈不是會生不如死?”
許見秋繼續說:“吳師傅,若您真心為他考慮,合該勸勸他的父母,別讓他成親,否則豈不是害慘了他。”
吳師傅五十多歲的人了,豈會聽不出這對夫夫話裡的陰陽。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既恨吳寶沒腦子不爭氣,又恨祁勝二人不給他面子。
想來想去,他還是罵了吳寶一頓,當場將人趕走了。
其實他也不喜歡吳寶,早就想把人趕走了,但沾親帶故的,不好處理,這遭順水推舟也挺好。
如此安慰自己,吳師傅的氣又漸漸下去了。
其他工匠都是正常的,沒人再刻意挑事,一頓飯就這樣過去。
馮四哥收拾了碗筷鍋灶,將廚房打掃得幹幹淨淨,跟許見秋說了提前預留的飯菜位置,又把院子裡的髒處掃一遍,喂一遍驢,這才將垃圾帶走離開了。
祁勝又從村裡找了名肯幹活的漢子,一切似乎歸於平靜。
被趕走的吳寶卻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
他自知丟了面子,沒有回家,而是找了幾個朋友喝酒訴苦。
“哥兒得了勢就是這樣,要不老祖宗咋不讓他們上桌呢,上了桌都騎在漢子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