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他還是林遠,紅腫的手心痛得厲害,他縮在自己的小床上,江月儀的眼淚落下來是涼的,緩解一點手心的疼痛。
他害怕得直發抖,嘴裡還要犟:“我沒錯,你們偏心……”
江月儀似乎聽不見他講話,自顧自地給他塗抹藥膏,唸叨著:“小遠乖,不怕痛……”
塗完以後,她拍著周酌遠的後背,唱著兒歌哄他睡覺。
周酌遠的抽泣在兒歌聲中愈加委屈:“媽媽偏心,我恨媽媽……”
這就是周酌遠前十五年人生,一點點的愛和很多很多的恨。
很長的一段兒歌,唱完以後,周酌遠已經十五歲,他當著兩家人的面,看也不看江月儀和林德才一眼,說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面前突然出現一根繩子,十五歲的周酌遠低下頭,剪斷其中一大截。
他一下子坐在去往周家的車上,祝婉耐心地對他說:“你的弟弟小意一出生就患有心髒病,受不得刺激,媽媽擔心他知道真相以後病情可能會加重,所以酌遠,你受點委屈,我們一起告訴他你是他的雙胞胎哥哥,好不好?”
周酌遠發了一會兒呆,他望向祝婉,之前他是不情不願地答應的,祝婉哄了他好一會兒。
他嘴巴張了張,聽見自己說出和之前不一樣的回答:“不好。”
祝婉的表情變得模糊,但是聲音很清晰:“當初就不該把你認回來。”
眼前的場景轉變為客廳,客廳格格不入的書桌上還擺著他的橡皮和筆記。
周酌遠晃了晃神,還沒有從祝婉絕情的話中恢複,就聽見周酌禮冷笑:“你在自作多情什麼?這個桌子是我給小意安裝的,你沾了小意的光還要欺負小意,沒見過臉皮像你這麼厚的。”
這次周酌遠及時反應過來:“摳門的腦殘!”
他想要沖上去打人,客廳又轉變為周酌遠的臥室,他的日歷被人撕爛扔在地上。
周傅軒聲音暴怒:“像你這樣的人學出來也是敗類,讀越多書給社會帶來的危害越大!”
他的拳頭被周傅軒抓住,然後整個人被摔到床邊,和他破破爛爛的日歷一起。
真正的家也沒有人愛他,十八歲的周酌遠失望透頂,狼狽地爬起來,推開他們所有人往前走,再次遇到那股繩子,又毫不猶豫地剪斷其中一大截。
二十三歲,吳姨去世,繩子剩下的長度不多了,周酌遠不想剪,可是繩子自己斷掉一截。
還是二十三歲,賀清瀾對他說不喜歡,周酌遠憤怒地又剪掉一截。
那麼短,那麼細一條繩子,周酌遠好嫌棄,他都不想要了,正當他想把繩子全部扔掉的時候,繩子似乎意識到什麼,慢慢悠悠地開始生長,不是繩子,是白細胞,是蛔蟲。
周酌遠被自己毫無邏輯的比喻逗笑,定睛一看,還是繩子,不過有兩條,轉著圈擰成一股,又長又漂亮。
裴鶴在繩子的另一頭對他喊:“小遠,過來娶我。”
天光大亮。
兩日後,醫院通知周家有心髒和周酌意配型成功,需要盡快準備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