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臉上的笑意漸收,轉而成為一種驚訝的表情:“哎呀,阿寒的眼光果真可以!這藥方是從未流到外面去的,你一聞就知道了。哦,他是說過的……你是大陸上醫神的弟子,又怎會平凡?”
白墨槿笑而不語,清如就勸道,“人都說‘良藥苦口利於病’,你就喝了它罷,不然頭一直昏著,也沒個法子。”
“良藥苦口利於病?並不全然如此,”墨槿笑了笑,“這些藥材小火慢煮一刻鐘,在裡面加入脫了三成水的紫甙甘草,然後大火煮沸就可以了,這樣不僅沒有苦味,藥效也會更好一些。”
清如笑道:“你是醫神傳人,我不與你強辯。”
白墨槿問道:“慕雲寒在哪兒?”
清如先是沉默片刻,再答:“他這麼多年沒來過雲壺洲,自然是有些事情要做的。你且在這兒休息一日,明日大祭司或許會來找你。”
“大祭司?”白墨槿聽過大祭司,清如說她是個“帶孩子的寡婦”。天鏡族人人身懷絕技,要成為他們中間的領袖,怕是不容易。
所以大祭司肯定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寡婦。
“她叫清意。“清如只告訴她大祭司的名字。“她還有個兒子,叫清隱。”
白墨槿皺起眉頭,既然說這大祭司是個寡婦,那麼她的丈夫又是誰?換言之,她兒子的父親是誰?
清如似乎看出了白墨槿的疑惑,也不予解答,只道:“你若有什麼疑惑,明日見著她再問吧。”
☆、祭司之儀
第二日,白墨槿依舊沒有出那個房間。許是因為剛到了新地方,身子懶懶地不想動。
她眯著眼睛,拿了一張又一張的紙,努力在上面描摹出她曾經看到的那“命定之人”的樣貌,卻始終無法。每當她努力回憶的時候,腦海裡總會浮出那人的笑,明媚如雨後嬌花,卻讓人心頭一驚。
紙上只有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女子的輪廓。白墨槿總覺得少了些□□,形似尚不可得,更不要說神似。
正欲再改時,突然有人推門,款款而來。
大祭司,清意。
白墨槿的心中緩緩浮出這個名字。她不知不覺地,放下了手中之筆,放輕了呼吸,等待著那個女子的出現。
綢緞窸窣逶迤,雲鬢釵環叮當。然而最奪人眼目的,是她胸口那隻白金鳳凰。每一根羽毛都在初秋的陽光下翻著光芒,鳳凰的眼睛由黑曜石鑲嵌,纖毫畢現,華美精緻,巧奪天工。
這是一個中年美婦,縱然不可避免的,歲月已經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了痕跡,卻不顯老態,平添一分閱盡世事的通透與睿智。
是的,與白墨槿想象中分毫不差。
“大祭司清意夫人?久仰了。”白墨槿道,她胸口的白金鳳凰是天鏡族大祭司的標誌。
她決計不會是個簡單人物呢。
清意嘴角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卻也給她本來威嚴肅穆的五官增添了一點柔和。她輕啟朱唇:“你就是白墨槿嗎?不愧是下代醫神,傳了這麼多年的藥方也能給你改了呢,你師父最近好嗎?”
師父?想起那張看似無字的紙條,白墨槿的目光深邃了些。但是清意所言不過寒暄,所以她只是象徵性地回答一聲“好”。
清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再看了看桌上散落的稿紙:“你在艾斯特的虛算中,看到了那人的樣貌?”
紙上飯女子空洞而無神,白墨槿只是根據那人的骨像結構描摹七輪廓,卻無法描繪出那種特殊的□□。清意緊皺了眉頭,抿著唇,似乎想說些什麼。
廣袖下,玉指翻飛掐算著什麼。
清意夫人忽然站起身來,疾步來到門口,大聲向門外喝到:“你來幹嘛?下去!”
白墨槿雖然和清意夫人相談不久,但也能從這只言片語中知道清意夫人性格雍容沉靜,甚少這樣聲色俱厲。此刻她是為了什麼事?
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最後是上臺階的腳步聲,蹦蹦跳跳的,輕盈而敏捷。白墨槿聽出這是一個小孩子。
清意夫人的兒子?定是他了。
只聽那小孩踢踢踏踏地跑上樓,一下子就進了房間。依然咯咯地笑著:“娘——”然後一把撲進清意夫人的懷裡。
墨槿終於看清了他,他是一個八九歲的男童,卻有著剛出生嬰兒一般的眼眸。白皙的小臉上,盈滿了不諳世事的笑容。
清意瞪了他一眼,呵斥他:“回去!誰準你上雲塔的?”
清意回頭對白墨槿小聲說:“抱歉,俗話‘家醜不外揚’,今天倒是讓姑娘見笑了。”
白墨槿打量著那個男童,看到他天真無邪的笑容,純淨剔透如水晶,只覺得心裡的陰霾都被一掃而空。
那男童卻是不依,雙手緊緊地纏著母親的衣角,嬉笑道:“不嘛不嘛!我借了玲姐姐的星盤,好不容易才算到娘在這裡,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爬上來的!”
“回去!隱兒,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清意卻寸步不讓,任憑他如何撒嬌耍賴,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始終沒有一點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