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如雨點般砸在姜秣背上,她死死咬著牙架著宋然往前跑。身後傳來山體崩塌的轟鳴,混著黑袍人瀕死的嘶吼。宋然的鮮血浸透了她的裙襬,在泥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每走一步都像有鋼針在扎著她的腳踝。
"放...放開我..."宋然氣若游絲,掙扎著要推開她,卻被姜秣反手扣住手腕。她的額髮黏在滿是血汙的臉上,眼神卻比懷錶的金屬錶殼還要冷硬:"宋然,你敢死在我面前,我就把你挫骨揚灰。"
這句話讓宋然渾身一震。記憶突然閃回三個月前的朝餘村,那個躲在藥箱後用銀針救人的姑娘,此刻正像頭護崽的母狼般將他往生路上拽。他喉嚨發緊,強撐著用完好的左腿發力,兩人跌跌撞撞滾下山坡時,身後的秦嶺主峰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化作遮天蔽日的煙塵。
等支援部隊找到他們時,姜秣正用牙齒撕開最後一塊布條,給宋然止血。她的雙手沾滿鮮血,指甲縫裡嵌著碎石,懷裡的懷錶卻依然牢牢護著。軍醫要先抬她上擔架,被她一把推開:"先救他!"
宋然在昏迷前最後一眼,看到姜秣被強制架上另一輛救護車。她掙扎著回頭,懷錶的錶鏈在她頸間劃出紅痕,像道永不癒合的傷口。
基地醫院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發疼。姜秣坐在宋然病床前,三天三夜沒閤眼。懷錶放在床頭櫃上,表面圖騰暗得像團凝固的血。她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的銀針——在秦嶺一戰中,這些銀針折斷了大半,就像他們看似順利的行動,實則千瘡百孔。
"姜同志,宋隊長醒了!"通訊員的聲音驚得她差點打翻搪瓷缸。宋然半睜著眼,臉色比床單還白,卻先扯出個虛弱的笑:"怎麼,打算把我盯成標本?"
姜秣別過臉去抹了把臉,再轉回來時已恢復冷靜:"暗鷹在全國二十七個城市的據點,我們端掉了十七個。"她摸出張皺巴巴的地圖,上面密密麻麻畫著紅圈,"但剩下的十個,怎麼查都像鐵桶。"
宋然掙扎著要坐起來,傷口扯得他悶哼一聲:"那些地方...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接頭暗號。"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鮮血,"去查...供銷社、糧站...他們的貨物清單..."
這句話讓姜秣渾身一震。她想起在某個被搗毀的實驗室裡,搜出過半張麵粉廠的發貨單,邊角處用鉛筆寫著"特供三號"。當時以為是普通物資,此刻想來,那或許就是暗鷹的密語。
深夜的檔案室裡,姜秣戴著口罩和手套,在堆積如山的檔案中翻找。懷錶被她放在煤油燈下,錶盤在光影中忽明忽暗。當她翻開1963年3月的《西北供銷簡報》時,一行小字讓她瞳孔驟縮:"驚蟄前到貨的特級花茶,改由紅星車隊運送。"
紅星車隊,正是在秦嶺遺址外圍發現的可疑運輸隊。姜秣的手開始發抖,她想起古籍裡那句"地龍醒"——地龍,不正是對地下運輸網的隱喻?
"姜秣!"宋然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他裹著軍大衣,額頭上還貼著紗布,"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他看著桌上攤開的檔案,眼底閃過讚許,"供銷社的茶磚、糧站的麻袋...他們把情報藏在最普通的物資裡。"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轉身衝向作戰室。當衛星地圖上的十七個紅圈,與供銷社、糧站的分佈一一重合時,整個指揮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暗鷹的滲透程度,遠比想象中可怕。
接下來的七天七夜,姜秣和宋然不眠不休地制定抓捕計劃。他們把暗鷹可能的撤離路線畫在黑板上,用紅筆反覆圈出關鍵節點。懷錶被放在戰術沙盤中央,彷彿是這場戰役的定海神針。
行動前夜,宋然突然叫住要去檢查裝備的姜秣。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臉上,勾勒出一道長長的疤痕——那是秦嶺之戰留下的印記。"如果這次...我是說如果..."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你帶著懷錶先走。"
姜秣猛地轉身,眼中燃起怒火:"宋然,你再說一次試試?"她大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從朝餘村到秦嶺,我們哪次不是把後背交給對方?現在你想當逃兵?"
宋然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突然笑了。他伸手輕輕擦掉她臉頰的灰塵:"說不過你。"他的聲音突然放輕,"但答應我,活著回來。"
黎明時分,數十輛軍用卡車悄無聲息地駛出基地。姜秣握著懷錶坐在副駕駛,錶殼的溫度透過掌心,像團跳動的火苗。她看著車窗外漸漸亮起的天空,想起古籍最後一頁的話:"天火降世,非人力可擋;唯人心所向,可破萬難。"
當第一縷陽光照亮城市街道時,行動組同時包圍了十個目標地點。姜秣帶著小隊衝進紅旗供銷社,在堆滿茶葉的倉庫裡,發現了暗格裡的電臺和加密檔案。就在他們準備撤離時,突然響起密集的槍聲——暗鷹的增援到了。
子彈擦著姜秣耳邊飛過,她滾到貨架後,摸出懷錶貼在牆面。古老的圖騰紋路突然發出微光,指引她找到了隱藏的地道入口。地道里瀰漫著黴味,牆上掛著暗鷹的標誌,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盞油燈,將人影拉得扭曲變形。
越往裡走,姜秣越覺得不對勁。地道的構造太規整了,不像是臨時挖掘的,倒像是...某個古代工程的遺址。當她看到牆壁上的浮雕時,腳步驟然停住——那些雕刻著青銅面具祭司的圖案,竟與懷錶上的圖騰如出一轍。
"姜秣!小心!"宋然的怒吼從身後傳來。姜秣本能地側身翻滾,一枚手榴彈在她剛才站立的地方炸開。煙塵散去,她看到黑袍人站在地道盡頭,手中握著半截雙生表的殘片。
黑袍人發出沙啞的笑聲:"你們以為毀掉雙生表就結束了?太天真了。"他將殘片按在牆面浮雕上,整個地道開始震動,"驚蟄已至,地龍甦醒,天火..."
他的話被姜秣的槍聲打斷。子彈擦著他的肩膀飛過,卻沒能阻止機關的啟動。地道頂部開始掉落碎石,地面裂開縫隙。姜秣在搖晃中舉起懷錶,錶鏈突然繃直,指向地道深處某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