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很久以後,她同小姐聊天,方才知曉,卻原來公子的心疼和對楚皇的陰狠報複,小姐都是看得清的。
她無以為報,也不應再給他找別的麻煩。
數月後。
沈千容一早拜祭過了葉闌青,便拉著應兒在江湖上行走。師兄說過的要楚雲蒼疲於奔命,不過是將長安哥哥送到了長安,便讓他全然亂了套。近日來,聽聞長安的情形方才稍稍穩固些。而長安哥哥也早已帶了江南絮歸隱,現下,卻沒人知曉他的去向。
沈千容活動的範圍多是在南國之地,應兒不至於那麼緊張,她的心也不至於時時回想起那人,便疼痛如斯。
這一日。
天氣晴好,甚至有些燥熱的氣息。應兒卻是非要拉著她到街上走一走,說是有新的馬戲團來了,定要她出去解解悶不可。
沈千容無力地歪在椅子上,很是無奈的白了她一眼。自打從長安回來後,她慣常不愛言語,應兒便是變得喋喋不休,她不作回應,也不耽擱應兒自說自話,直至她無奈做出妥協。
沈千容站起身,便要隨應兒一道出門,卻又猛地被拉住,頗是小心翼翼的看著她:“街上美景美人,又有那麼好看的馬戲團,小姐你……要不要換身衣裳?”自打從長安回來後,她一直一身素衣,也算是祭奠著葉闌青了。
這日應兒小心翼翼提及,她方才猛地想起,她確然是很久不曾穿她最愛的碧色衣裳了。
“罷了,就這樣吧,懶得換。”
應兒扁扁嘴,也不再多說,說多了小姐再不肯出門才是她的罪過呢!
及至街上,馬戲團的表演剛剛開始,只是和往常並無什麼不同。然而她終歸是陪應兒出來,便也耐著性子站著。殊不知,在馬戲團的另一側,一道炙熱綿長的目光直直的望著她,未有一刻離開。
直至馬戲團散場時,人潮洶湧。那人竭力的向她靠近,偏生被擁擠的越來越遠。
人潮褪去,沈千容默然嘆息道:“應兒,我們回去吧!”這些日子以來,葉闌青總不能入夢,她已然在琢磨,是否要請個道士來?
應兒眼見得那人飛奔而來,小姐卻是已然先一步轉身,不由得慌忙叫住她:“小姐!”
沈千容的步子卻是未有半分停頓,只是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低地喚:“千兒……”
沈千容陡地睜大了眼睛,她的身子僵硬在原地,手指縮在袖籠裡不停地顫抖著。可她偏又不敢轉身,不敢回頭看一看。那人,可是那人?
“千兒……”男子大步走到她面前,抬手輕柔攏過她垂下的碎發,她一身素衣,面容也極是清淡。
他抬起手,將手中碧綠的發簪插在她的發間。
不知過了多久,沈千容方才怔怔的看著眼前人,抬手摩挲著那碧綠發簪熟悉的觸感。
她垂下手,許久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輕飄飄的:“真的是你?”頓了頓,又是垂下頭,淚水落在地上,“大抵是我做了白日夢。”
“千兒……”男子低低的喚著她的名字,她一身素白,他卻是著了她從前最愛的碧色。
他伸手想要觸碰她,沈千容不知為何下意識就退了一步,她抬起眼,男子面容映在明麗的陽光下,她竟只覺得這暖陽炙熱,灼得她心口都是疼痛的。
她凝著那人不確切的面容,嗓音已是哽咽:“葉闌青,原來魂魄是可以出現在陽光下的麼?”
葉闌青張了張嘴,不及開口,沈千容已是滿臉淚痕的看著他:“那你為什麼總不來看我?總不來?”
葉闌青用力將她擁入懷中,眼眸腥紅道:“對不起對不起……”他不停地說著,直至沈千容終於確信了他的存在,直至她聽見他胸前的心跳。葉闌青方才松開她,雙手捧著她蒼白的面頰,緩緩道,“對不起千兒,當日情形已是死局,唯有我死了,方才能夠破解。”
“那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葉闌青眸中劇痛,她的淚彷彿總也流不盡一般,他悄然深吸一口氣方才開口:“我怕皇上懷疑,對不起,是我沒有思慮周全。”倘或千兒事先知曉他並沒有真正死去,到時怕會被楚雲蒼看出破綻來。可他終究還是傷了她。
沈千容素未想過能夠再見到他,這會兒便是有千般怨言也抵消在了那洶湧而來巨大的歡喜當中。
她抬眼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的男子,手指輕輕地揪住他的袖擺:“葉闌青,我好想親親你。”
她的嗓音軟軟糯糯的,眸子裡的淚水還泛著明麗的光。
不遠處的應兒瞧著小姐被葉公子緊緊地擁入懷中,良久,方才默然感嘆了一聲:“小姐她……終於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