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柔把襯衫塞進揹包裡,將身上二十塊錢的t恤領口和胸下那裡各撕了一道口子,隱隱約約地露出裡面的白色文胸,t恤下擺打個結,露出自己勁瘦的腰——不是細腰,她腰一點兒不細,就是地道的勁瘦,練格鬥練的。牛仔褲用鑰匙在膝蓋和大腿的地方戳了幾個大破洞。然後跑進旁邊的美妝店花了三十塊錢買了旅行用的化妝品套裝,她沒化過,對著手機螢幕自己比劃著化得跟猴屁股似的,看著不像話,幹脆只抹了大紅的口紅,別的都擦掉了。最後沾水把自己貼著頭皮的短發抓了抓,讓短發立起來,看上去比不良少女還像個不良。
她一通折騰完了,把揹包丟在一個人跡罕至的過道房頂上。她也不懂什麼叫怯場,邁著大步大搖大擺地奔著那個顧雪瑩消失的夜場走過去。
這次沒人要看她的身份證了,幾個不學好的小年輕還看著她,沖她沒正形地笑了笑,有一個穿著緊身褲高幫鞋打扮得跟個二百五似的小屁孩兒甚至沖她吹了一下口哨,被顧雪柔的吊梢眼狠狠看了一下,口哨的後半截就消失了。顧雪柔大步流星地穿過這些人,進了旋轉門,來到光線昏暗的內場裡面。
場子特別大,跟小型演唱會的規模有得一拼,舞臺在顧雪柔眼裡稍微小了一點,但是燈光打得特別足,上面有幾個演員已經在唱了,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在唱些什麼。底下烏煙瘴氣的,到處都是濃妝豔抹跟妖精開會似的男人和女人。顧雪柔選了一個沒人能注意到的地方,眼睛盯著舞臺,沒人告訴她顧雪瑩會出現在哪兒,但是她知道只要盯準了舞臺,就一定能等到顧雪瑩。
再怎麼被打壓,顧雪瑩都不會服輸的,她是那種除非把她打死了,不然她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爬起來站在最高處的女人!
不停有人過來跟她搭訕,她不知道這是因為一個落單的女孩兒在夜場裡是最佳獵物的原因,只覺得這些人特別煩。她邁開大長腿,轉身想要換個地方,哪知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舞臺另一端有一個女的特別像顧雪瑩,胳膊被一個流裡流氣的男人拉著,看那女人踉蹌走路的姿態,明顯是被人強迫的。
顧雪柔想都沒想,就奔著那女人的方向沖過去,路上人影瞳瞳辨不清模樣的人形障礙特別多,等她擠過去,顧雪瑩已經不知道哪兒去了。
眼前是樓梯,顧雪柔沿著樓梯向上,一路上不停地有喝醉酒的男人和女人擋路,顧雪柔小心翼翼地分開這些人,上到二樓。
二樓的音樂宣告顯要小一些,人也少,走廊金碧輝煌的,沿著走廊向前延伸是一間間緊閉的房門。顧雪柔楞著的剎那,走廊的那頭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尖叫裡帶著濃濃的驚恐。顧雪柔熱血登時上頭,想都沒想就沖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沖了過去,門太多,她一時之間沒法確定尖叫聲是從哪個門後發出來的,只能順手推開一扇門,門後是一個燈光昏暗的包廂,一大扇落地窗子正對著樓下人頭攢動的大廳和舞臺,超大的電視螢幕掛在牆上,播放的正是樓下舞臺上的勁歌熱舞。室內的環形沙發上坐著一圈兒人,顧雪柔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顧雪瑩,她說了句走錯了,轉身出去了。
她一連推開了三個包廂的門,室內都是一樣的格局,全沒有顧雪瑩的影子,身後丟下一串的抱歉走錯了和關在門內的咒罵聲。她知道推開的門越多,自己面對的危險就越大,不由得越找越是心慌,手心裡都是汗,又推開一扇門時,腳都是抖的。她從小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天生神經粗,但從那聲尖叫到現在這麼短短的一會兒工夫,所有可能發生在顧雪瑩身上的可怕事情,都在她腦海裡閃現,她感到自己的眼睛都紅了,一股怒火在心口盤旋,腦子裡想的唯一念頭就是找到顧雪瑩了之後,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昏她,然後把她帶走。
當什麼明星?有那樣的媽媽,就跟身邊埋了一個定時炸彈一樣,難道大尾巴狼不清楚嗎?小時候兩個人睡在一間屋子裡,被媽媽的一個男朋友半夜闖進來,想要非禮她們姐倆的歷史,大傻瓜都忘了嗎?
為什麼非要留在她身邊?為什麼不跑呢?小時候每時每刻都活在恐怖中,每晚睡覺前都要緊鎖房門的歷史都忘了嗎?看今天落得的這副慘樣,丟不丟人?
她扭了一下把手,扭不開,扭第二下,還是扭不開,她心頭一震,耳朵貼在門上,聽見裡面隱隱地傳來雜亂的聲響,卻辯不出來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聲音。她抬手用力敲門,敲得特別響,裡面的聲音停了,隔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問什麼事兒,顧雪柔大著嗓門裝成個男人的聲音說:“送東西。”
“送幾把東西,啥都不要!”這回答的聲音就不是好人。
顧雪瑩跟這種人在一個屋子,能發生什麼好事呢?顧雪柔越想越是著急,敲門的手不停,越敲越響,裡面的人被敲得不耐煩了,猛地拉開門。站在顧雪柔面前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的,這男的見了顧雪柔,還沒張嘴說話,顧雪柔已經先大聲道:“我找我姐!”
她說完就闖了進來,進門就大聲喊姐,一連喊了十多聲。這室內是跟先前的幾個房間差不多的包廂,擺設格局都類似,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個包廂在端頭,一面落地窗對著夜場大廳,另外一面對著老海的夜景,特別漂亮。原本室內坐了十多個人,有男有女,都坐得挺端正的,也不知道之前她在門外聽到的雜音是從哪兒發出來的。她掃了一眼沒看見顧雪瑩,心裡更是發慌,心想這下糟了,自己硬闖進來還找不到人,也不知道道個歉還有用沒有?
可是沒用又能咋地呢?都已經闖進來了!她在心裡想。座中十來個人圍成個環形,居中坐著的一個人因為光線太暗她看不清臉,顧雪柔知道這個人八成就是這夥人的頭兒,她彎下身子沖那人鞠了一躬,剛說了句:“對不起,我找錯——”
她話說到一半兒,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驚叫,她心頭劇烈地哆嗦一下,猛地轉過身向洗手間沖過去,推開門,就看見顧雪瑩被一個男的壓在牆上,手捂住她的嘴,正在阻止她發出聲音。她身上的衣服被扒開了一半兒,黑色的文胸袒露在外面,看起來狼狽不堪。
顧雪柔眼睛都紅了,彷彿被刺激瘋了的鬥牛,啥都不想沖過去就照著那個男的的腰眼踹了一腳。她練習散打和格鬥將近十年,每天揮拳平均超過三千下,正踢側踢淩空踢平均每天超過兩千踢,抗擊打練習讓她忍疼的本事超群,先天資質優越外加多年如一日的嚴苛訓練,讓她踹在這男人腰眼命門的一腳力若千鈞,一下就把那人踹得倒地,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一把抓住顧雪瑩沖她喊道:“傻子還不快點兒跑!”
顧雪瑩第一眼沒認出來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是誰,八年前顧雪柔離開時還是個三塊兒豆腐高的帶著嬰兒肥的小女孩兒,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假小子比自己還高了大半個頭,剃著個板寸,一臉的怒氣,跟當年那個招人煩的妹妹沒有一點兒相像之處。她愣了一秒,胳膊已經被顧雪柔抓住了,耳聽見這假小子又對自己喊道:“還愣著幹屁啊!”
這一句大吼太熟悉了,她立即認出來眼前是自己妹妹!顧雪瑩美得讓人心驚的臉上全是震驚,瞪大了眼睛看著八年沒見的小柔,嘴巴都驚訝得張開了,眼圈瞬間就紅了。顧雪柔看她這樣,氣得又罵了一句:“看毛看!趕緊走!”
顧雪瑩反應過來,連忙拉好衣裳,遮蓋住自己,對顧雪柔有些著急地說道:“走不了的!你闖禍了,你趕緊離開。”
顧雪柔沒想到顧雪瑩竟然會這麼講,媽的她當然知道自己闖禍了!能把顧雪瑩推在廁所裡玩弄的會是什麼人呢?肯定是做了缺德事也不會被懲罰的那種人了!可她也沒法離開,沒有人會在這樣的情況下丟下自己姐一走了之的。她不由分說抓住顧雪瑩的胳膊,姐倆鬥了這麼多年,從小就打,現在顧雪瑩算是知道了自己再也打不過這臭家夥了,抓著自己的手簡直就像鋼做的,她想掙紮都掙紮不動。
她被拉著向外走,到了外面才看見包廂裡的橘色壁燈亮了,坐在包廂裡的人大概有十來個,掃了一眼全都是陌生的臉,暗淡的燈光下,也看不太清。那個如同眾星拱月一般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家夥很年輕,也就二十多歲,看一眼好像長得人模狗樣的。顧雪柔把顧雪瑩護在自己身後,對那些人說道:“我帶我姐走。”
顧雪柔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就有手下進去查裡面被顧雪柔踹傷的人,跟著把人扶了出來。那個被顧雪柔一腳踹得半身不遂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再看到顧雪柔他眼睛都要冒出火來,指著她說道:“你敢傷我,我讓你今天出不了這個門!”
顧雪柔用力握著顧雪瑩的胳膊,不讓她掙脫。她挺直了腰桿看著威脅自己的家夥,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心想事已至此,在自己被打死之前幹脆劫持對面這個煞筆,鬧大了或許還能幹出一條生路!
她心中主意打定,目光掃過不遠處桌上果盤裡放著的水果刀,眼睛移到那個半癱的男人身上,對他說道:“有種你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祈禱不會被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