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便風風火火進城和賣木材的掌櫃理論,本以為很難纏,可那掌櫃見方擷真身後跟著好幾個人,竟爽快地認了錯,替水月谷換了批木材。
方擷真和方虹就是靠做小本生意謀生,和一些黑心生意人有過來往,她知道,敢在貨物上摻壞摻假的都不好對付,沒想到今日這般順利。
回谷的路上,方擷真的心始終是熱的,卻說不清理由。
她騎在馬上往西方看,太陽快要燒盡,即將死在群山的懷抱中,它急急地迸發著一抹熱光,為萬山塗上今夕最後的溫熱。
雲州。
一回來,程芙便著手為方擷真補劍。
亡母贈予的禮物有多重要,程芙太能體會。
她年幼時流落街頭,身上就帶著母親在世時送她的一塊玉,玉質混濁,很是廉價,可就是這廉價東西,居然也有人為了捉弄她,故意搶走摔碎。
每每想來,程芙都很遺憾,即便後來她遇見白霓裳,白霓裳找人修補好了那塊玉,碎痕卻填不平了。
澄意山莊的鑄劍技藝舉世聞名,只不過程芙年輕,缺少補劍的經驗,還得向人討教。
待討教到了方法,她又不敢直接拿方擷真的斷劍來試,遂尋了幾把舊劍,先練妥當了,才好動手。
去山莊後山探望閉關的裴雁晚時,程芙將補劍的事說給了師妹聽。
“這便難住你了?”裴雁晚坐在竹林一塊巨石上打坐,脊背挺拔。
程芙斜睨她:“那你來修?”
“千萬別,我可沒有你那本事。”裴雁晚打了記哈欠,精神頭懶洋洋的,“我要午睡了。”
程芙卻往師妹的右腕凝了幾眼,舌根發緊,澀澀地問道:“右手怎麼樣?”
“老樣子,沒什麼好轉,慢慢養吧。大夫雖然不說,我卻覺得難了。”裴雁晚為右手受傷一事閉關已有兩年,可她語氣輕松,全然不似經受過打擊。
程芙便細細凝視師妹的神色,當真是從容淡定,一絲遺憾畏懼也無。她仍不放心,要再試師妹的左手劍練得如何,倘若用了二十來年的右手無法康複,但能練好左手劍,也算有個安慰。
“你不是大夫,你說了不算。”程芙拔出蜉蝣,“我們比一場。”
裴雁晚閉關後,一直是她師娘和程芙在陪她習劍,程芙甚至為她鑄了一把重量極輕的新劍,只為叫她的左手盡快適應。
她本要去好好睡一覺,但聽見程芙的邀請,精神竟瞬間抖擻了,連忙用左手撈起佩劍:“來!”
程芙刻意讓了師妹五六分,出劍的力道不重,否則太不公平:“最近我不能常來,補好了劍再說。”
“你那姓方的朋友是解決不成了,你都把人家孃的遺物弄壞了。”裴雁晚笑著往前輕刺。
“我原就不想去水月谷,是你們逼我。”程芙頗有點兒意見,倘若她不千裡迢迢去和方擷真解決陳年舊事,哪裡用得著費心補劍。
裴雁晚不愛聽這話,長眉稍擰:“有問題總要解決的。你就是喜歡逃避。”
真是巧了,她的話,程芙同樣不愛聽,因而劍氣就在下一瞬兇狠了八分,卻突然想起裴雁晚的身體,遂匆匆收緊攻勢,只悶聲嗆道:“你能不能閉上嘴?”
“那是萬萬閉不上,”裴雁晚忍俊不禁,非要懟程芙兩句,“說兩句實話你還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