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去吃飯,司機一路往衚衕裡開,兩旁的景緻越來越熟悉。
槐樹褪去了盛夏的濃蔭,護城河邊的垂柳扔掛著青綠,細長的枝條被風吹拂著,從水面拂過時,攪碎水中灰磚城堞的倒影。
林西月和莊齊說著話,等到她反應過來,這個地方好像是濯春時,車門已經被開啟。
門僮朝她笑:“唐夫人一早就訂好了位置,可算到了。”
林西月咂摸了下,才明白這個唐夫人是莊齊。
她站在門邊,仰起頭,幾片打著旋的柳葉在秋風裡撲過來,落到她腳下。
第一次到這個地方,林西月十九歲,拘束地跟在鄭雲州身後,認不清門路。
那年她進到裡面,看什麼都覺得精緻華貴,應接不暇,樣樣擺設都稀罕,有一種剪水作梨花的素雅。
這幾年隻身在外,她還是時常想起那個濃雲蔽月的夜晚。
想到自己紅透的臉,想到那些沒來由的遺憾或嘆惋。
其實沒什麼難懂,不過是她在那一刻裡動了心。
歲月沖開了那道厚重的屏障,林西月才總算看清,她不是不愛鄭雲州,她很早就愛上了他,只是她的愛太僻靜了,僻靜到誰也沒有發現。
“還看什麼呀?”莊齊拉了她一把,“進去吧。”
林西月笑:“你怎麼請我來這裡吃飯,多破費。”
莊齊哎了聲:“其他地方做的江南菜都不好,不如這兒。”
“那倒是。”
她們一起進了房間,脫下外套,林西月也沒看選單,隨口報了幾樣以前常吃的,問服務生有沒有。
服務生點頭:“有,一直有。”
林西月說:“好,我就要這些,齊齊呢?”
莊齊想了想:“我再加一個甜點吧,後廚新做的碧螺春奶凍,上次看雲州哥給別人點,我饞死了。當時太飽,我哥非不給我吃,今天嘗嘗。”
“他給誰點?”林西月忙問。
語速太快了,莊齊疑惑地看她:“哦,你很關心嘛。”
林西月低下頭,用手指撥著白釉杯口,求饒的口吻:“哎呀,在美國都跟你坦白了,告訴我吧。”
莊齊瞪了她一眼:“給他妹妹趙青如呀,還能有誰?”
“哦。”林西月這才端起茶來喝,“他這幾年......”
莊齊立刻說:“沒談戀愛,沒結婚,給他說親的倒不是不少,但他的金面太難見了,氣得鄭伯伯半死,我都問替你清楚了。”
林西月聽得好笑,手腕震動,笑得茶都潑出來。
她又趕緊去擦唇角:“你跟誰問的?”
“唐納言,雲州哥的事他全都知道。”
“你沒說是幫我問的吧?”
“放心吧,我哥嘴很緊的,我交代了他別說,我們西月要面子。”
林西月放心地哦了句:“那就好。”
吃完飯,她們從裡面出來,還沒走到院中,抬頭碰上鄭雲州。
他出來透氣,白衣黑褲的裝扮,繚繞一身的酒氣。
“雲州哥。”莊齊笑著叫了一句他,“你今天也在。”
鄭雲州點了個頭,嘴唇緊緊地閉著,看上去有種意興闌珊的冷淡,大概是應酬得太累了。
他拿煙指了下走廊盡頭的房間:“你老公在裡面,去找他吧。”
莊齊看了眼林西月:“那我去一下,馬上就出來,再送你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