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我不能,回家。”良久,林一航落寞地說。
秦錚本想問他為什麼,但林一航的樣子看上去不太好,眼睛失神地望著窗外的雨幕,嘴角微微向下,好像在難過。
……算了。
秦錚認了。反正老頭兒交代他要照顧好別人,他也覺得林一航不怎麼討厭,照顧就照顧吧。本來就是個麻煩事兒,也不怕更麻煩,更何況他還和老頭兒開了條件,做事就要做好。
秦錚又問:“那你體檢做了嗎?報告預計幾時分化?我怕到時候老頭兒不在,只能我看著你。”
“七月,十六日。”
“嗯,暑假還行,不怎麼麻煩。”
這麼有問有答了幾句,目的地到了。他們家這片兒犄角旮旯衚衕多,計程車只能停在那棵歪脖子槐樹下,離老房子有五十來米。這會兒狂風驟雨,倆人一下車頃刻被澆透,跑到家門口時儼然成了落湯雞。秦錚掏出鑰匙開門,雨聲中傳來威風的狗叫,轉頭一看,威風四個爪子刨著泥水,從小巷那頭甩著舌頭風馳電掣,撒著歡兒狂奔而來。
林一航驚喜:“威風!”
秦錚嫌棄:“髒死了,別理它。”
威風一身威武的毛濕透了,整隻狗看上去瘦了不少,蹲在門口使勁搖尾巴。林一航跟著秦錚進去,它也跟進去,在簷下踩了許多泥梅花印,然後猛地一抖毛,甩了兩人一臉的水。
秦錚“操”了一聲,抬腿把威風趕了,卻看見林一航眼睛彎彎,很高興的樣子,就問:
“笑什麼呢?”
“我,我沒,淋過,這麼大雨。也沒有狗,威風,很好玩。”
林一航從沒什麼機會淋雨,也沒機會養寵物或是接觸別的小動物,這些對他來說都是新奇的體驗。雖然威風剛開始看著嚇人,但威風喜歡他,昨天還在去醫院的路上給他壯膽,他現在真的很喜歡威風。
曬不得太陽沒淋過雨沒擼過狗,隨手一掏就是幾萬的闊少也挺慘的。
這樣想著,秦錚勾唇笑了。他換了鞋,走進昏暗的室內,搬了把凳子回玄關,踩著去看電閘,果然是保險絲熔斷了,又跳下來去拿修理箱。
林一航還在和威風玩兒,打濕的黑發貼在額上,浸了雨水的面孔白潤,且冷,嘴唇的顏色很像庭中凋了一地的月季。衣服也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身形,肩峰有些嶙峋,突出的蝴蝶骨卻顯得優美。
秦錚瞥了他一眼,動手換了根保險絲,屋子頓時亮了起來。他拍拍手上的灰,淡淡出聲:“別玩了,去洗澡把衣服換了。”
“雨,這麼大,威風,怎麼辦?”
“有狗屋,淋不著。”
林一航這才戀戀不捨地進來。兩人一塊兒上樓,在二樓分道揚鑣,林一航回自己房間,秦錚則是拿了衣服下來,用主臥的浴室洗澡——
閣樓太小,沒地兒洗。
他站在熱水裡,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自己掛了彩的臉,把額頭上的紗布揭了丟進垃圾桶裡,背後大片青紫一抽一抽地疼。洗完澡,他抽著眉毛給自己抹藥油,心裡把那個柴油味的傻.逼罵得狗血淋頭,光著膀子走了出去。
林一航脖子上掛著條毛巾,一推門就看見秦錚赤條條的從面前走過去,頓時嚇了一跳,又心想還好秦錚穿了褲子。
不多時,秦錚提了書包從樓上下來,身上套了個背心,露出來的肩背全是傷痕,叫人看了都痛。林一航嗅了嗅空氣中的藥味兒,亦步亦趨跟了下去。
秦錚攤開一茶幾的作業,決定做完了吃飯睡覺。林一航在旁邊看著他欲言又止,到底沒說幫他把藥油抹開,免得秦錚又兇他,就問:“我能,看看嗎?”
他指的是卷子,秦錚反正要一門一門做,也就由他去了。林一航捧著卷子看,眉頭漸漸皺起來。秦錚在寫數學,這對他來說最簡單,餘光瞥見林一航眉頭緊鎖,又見林一航拿的是老師額外佈置的物理競賽題,挑眉問:“難不難?”
反正他是覺得有點兒難,競賽題還是變態的。
可林一航說:“你們,進度,有點慢。”他放下卷子,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彷彿因為自信熠熠著,少有地把四個字說得順暢,“這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