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小鎮上, 百姓人家瓦房上已經冒起了炊煙, 先是濃濃的, 被風吹著往一個方向走, 穆菱柔走路時常都很輕,輕到如果你不仔細聽是不知道有人來的, 而蘇沚心不同,那樣大大咧咧的性子, 連走帶跑, 一路上踩著青磚上的積水一路跑來, 鞋已經濕了大半,還有那淡紫色裙帶也踐了水漬。
臨近那約定好的地方, 昌順城東的清湖鎮上, 青磚拱橋,旁邊有一顆枯死的柳樹,橋上站著一個白衣女子, 撐著那白傘,是她在熟悉不過的, 眼前人便是那日思夜思, 思得發狂的, 心上人!
停止了奔跑的腳步,急促的呼吸也調整好,本不從容也要裝的從容。
拱橋的一邊有腳步聲傳來,不似穆菱柔那般輕,隨著逼近聲音漸大。
“你, 來遲了!”依舊很淡漠的聲音,傳來的依舊只有聲音,沒有目光,那雙深邃的眸只看向別處。
蘇沚心眉頭一皺,她的淡漠讓她很懊惱:“你不是已經習慣了嗎,找我來何事?”
穆菱柔的冷漠換來的不過是蘇沚心的冷漠罷了,或許不是,因為蘇沚心每一句話都在煎熬,都在自欺欺人。
“明日我要回朝,這玉還你!”其實穆菱柔想問她,為什麼要放那一把火,可是她難以啟齒,應該說是不能夠問。
穆菱柔從懷中掏出蘇沚心送的玉,轉身遞到她眼前,那玉在穆菱柔身上多日,早就沾染了穆菱柔身上那淡淡的幽蘭香,蘇沚心一愣,霎時心如刀割般痛。
“既然不要,那就扔了吧。”話既出,還沒等半分,那玉便被穆菱柔扔下橋,落去淺淺的河流中——叮咚——玉脂入水的聲音極其好聽,但是對二人來說很可笑。
蘇沚心大笑一聲,眼瞪得很大很大,蘇沚心不同穆菱柔的眼那般深邃,因為穆菱柔的心思很深很深,看著她的那雙眼彷彿便知,而蘇沚心的要如水那般透徹,明亮。
蘇沚心眼裡盡是她,而她眼裡卻只有旁的,叫蘇沚心如何不痛心。
她約蘇沚心,只是想做得再絕一點,而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那從容只是假裝,假裝啊,待她在看向蘇沚心時,蘇已經淚流滿面。
穆菱柔有很多不能說的話,如此時,她亦只能深藏於心,不能開口:你,這樣又是何必呢,我不想牽連於你,我的命如此,本就是一個不幸之人,若能保全你,此生恐我也無憾!穆菱柔只在心裡這樣說著。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開口出聲的只有這句話:想替她擦淚,可是她不是蘇沚心,理智大於沖動,所以她能剋制自己。
蘇沚心聽她這麼說著,傘都扔下來,癱軟於地上,大哭著,如同一個淚人,任她如何勸都沒有用。
“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燒那一把火,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麼那麼蠢,我以為…”蘇沚心說了一堆,原是穆菱柔都想問她的,但都沒有問,穆菱柔一驚。
她,何時如此瞭解自己了?
“我不知道姐姐為何要這樣做,但我知道一定有難言之隱,你要去東都也好,要去哪裡都好,我都會等!”
說話的時候是流著淚的,穆菱柔始終沒有幫她擦,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你願意等,便等吧!”
穆菱柔走了,終沒有在看她一眼,她很傷心,穆菱柔又何嘗不傷心,蘇沚心剛才扔那塊玉時她的身心都在顫抖。
回去後穆菱柔找了張景,讓他安排人去城東的清湖鎮那青磚拱橋下尋一塊羊脂白玉。
張景動作很快,冒著小雨,趁夜色還沒有黑便安排人去尋了,透徹的水,而且水流得十分緩慢,羊脂白玉質地純厚,按道理是十分好找的,可是不論張景如何找都沒有找到,甚至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找錯了地方,因為穆菱柔說這裡有,那就肯定有,如果沒有,那麼便是自己找錯了地方,所以他派人沿著這條河尋了一夜。
“沒有麼?”穆菱柔眸子一暗,有些失落。
張景搖了搖頭:“是不是公主說錯了地方,屬下再去找!”
“不用了!”穆菱柔知道為何,她知道是蘇沚心撿走了。
就在穆菱柔走後不久,蘇沚心脫下鞋子襪子,露出白皙透骨的腳,那河流不深,卻有很多石子,腳踩在上面很紮人,就連張景撿了一夜,腳上都磨出了血泡,羊脂白玉躺在水裡,透著水,那玉脂確實是好。
蘇沚心並不死心,是的她怎麼會死心呢,如此如玉的佳人,她嘗過她的好,她的點滴。拆骨入腹,深入骨髓,又怎麼會忘呢,穆菱柔身上那淡淡的幽蘭香,她又如何忘,如何捨去,她不會忘,亦不敢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