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已經徹底起了。一氈包的孩子,陸陸續續都壓下了渾身的病症,漸漸的粗重的呼吸輕淺了,咳嗽聲沒了,哭聲也聽不見了。人來人往,少不得還能聽見裡頭傳來孩子嬉鬧的聲音。
趙幼苓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除了湊巧記得這麼一張治丹痧的藥方,其餘的東西還真的一問三不知。
圖隆又試探著問了幾回,見真問不出什麼,就把她還給了呼延騅。
她從圖隆身邊得了閑,人卻沒閑下來。照常是白天騎射、抄書,晚上還去陪病童玩耍。
呼延騅找了她幾回,沒找這人,恨不能拿跟繩子拴在身上,免得一回頭的功夫,她就把自己染上丹痧。
偏偏生病的那群孩子還就喜歡和她一塊兒說說話,就連孩子的父母跟她在一塊,也格外得安心。
在一個入春才十一歲的孩子身上感覺到安心,呼延騅看著那一對對夫婦倆,眉頭擰了又擰。
叱利昆來的時候,他正站在氈包外頭,聽裡面照看孩子的女人和趙幼苓說話。
“這病往後不會再發了嗎?”女人有些擔憂,“我聽說有些怪病,生過一次就不會再生了……不怕姑娘笑話我們……塔拉是我們求了十幾年才求來的孩子……要不是姑娘……塔拉沒了,我們……我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你別擔心,都過去了,塔拉的病好了。”趙幼苓輕聲道。
她人小,聲音也細細軟軟的,只有急了才聽著尖利。
女人的哭聲跟著傳來:“我害怕,我怕塔拉沒了,我怕我這輩子沒法留個孩子在身邊。我年紀大了,再生不了了,要是塔拉沒了,我男人……我男人可能要跟著死了。”
這部族裡女人少,那些上了年紀的女人大多之前在外頭都受過苦。這個女人也不例外。夫妻倆在現在這個孩子前,有過幾個兒女。
有年大雪,草原上找不到吃食,幾個兒女就被到處找食的吐渾人遇上,當做兩腳羊帶走了。
他們求到當時的部族首領跟前,首領懦弱,怕夫妻倆鬧事,就把兩人打得半死,扔出了部族。還是遇上呼延騅,才撿回一條性命,但夫妻倆的身子自那之後就都不太好,過了十幾年才又得了一個孩子。
趙幼苓在裡頭又輕聲勸慰了許久。
呼延騅站在氈包外,眉頭越皺越緊。等人終於出來,張口便問:“你這麼點點大,能懂多少?”
他話聽著令人不悅,可趙幼苓卻明白他生的是哪般氣,心頭油然一暖:“殿下何時再帶我去打獵?”
呼延騅緊緊地看著她。
知道她這是在變相地在跟自己示好,呼延騅別過臉:“等這陣子忙完。”
他餘光一瞥,便見跟前嬌嬌嫩嫩的小姑娘唇角微揚,一雙眼笑眯眯的,含著漫天春光。
倒是比剛來的時候長了點肉。
呼延騅的這一瞥,正巧撞上趙幼苓的目光。她大大方方地迎上,彎了唇角眉眼,正想再賣個乖,就見那一頭劉拂匆忙過來,臉色難看。
“怎麼了?”呼延騅問道。
劉拂喘了口氣:“那個……那個昆特勤……那個昆特勤來了。”
呼延騅眉頭一皺,還未說話,就見趙幼苓臉色變了。
等走到大帳前,呼延騅腳下一頓,扭過頭。趙幼苓沉默地跟了一路。
來的這一路,劉拂已經把叱利昆的來意說了一遍。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奧羅竟會跟病童有過接觸,回去之後也發了病,連帶著還讓丹痧在王庭也傳染起來。
叱利昆是奉大可汗的命,來檢視病因和尋找藥方的。圖隆不知道趙幼苓原先是從叱利昆的部族出來,他不貪功,就把她想出藥方的事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