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0章

小謝先生勃然大怒,甩開扶上手的高賀,指著劉拂的鼻子便道,“什麼因意外成了一介白身!先帝欲讓他尚公主,他竟敢當場拒絕!那是公主,是天子,豈是一般人家可以隨他心意的!”

想到傳聞中先帝眾多公主駙馬,皆是被他從世家子弟或是天子門生中跳出來的,眾人便對小謝先生口中,膽敢當場拒絕尚公主的謝先生滿是佩服。

眾人靜默間,趙幼苓開口:“然後呢,先生拒絕尚公主,所以就成了今時今日,可被人汙名的理由?同樣姓謝,兩位先生可是出自一家?”

小謝先生方才狂跳不止的心,在這一瞬稍稍安生了許多,然而心跳的頻率依舊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劇烈,彷彿是要將滿腔集聚了幾十年的怨恨全都發洩出來。

“如果那個人是謝柳,那的確我們出自一家。”

“謝家本是閩南大家,謝柳幼時在閩南就有神童之名,我懂事之時,他就已名聲遠揚。當年謝柳殿試得了頭名,成了狀元,謝家人連擺七日流水席。哪知不久之後,他當場拒絕了先帝命他尚公主的旨意!”

“先帝震怒,將其罷官,奪取功名,以白身逐出朝廷,行蹤不知。閩南謝家也因此一落千丈,其父病逝,其母迫不得已只能從旁支擇子代傳香火。我就是因此被謝家宗族從身生父母身邊強行過繼到謝柳其母名下。”

“謝家大敗,我與父母骨肉分離,皆拜他所賜!如此,他難道就不是一個不忠不孝之人!若他忠,他該奉旨迎娶公主,若他孝,就該為父母宗族,做這個駙馬!不然謝家和我又怎麼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小謝先生句句尖銳,聲嘶力竭,對趙幼苓怒目而視。

趙幼苓兩指撚起茶盞,將潑未潑,高賀兄弟倆急忙再勸:“這事如此說來的確是那位謝老先生的錯……”

趙幼苓以冷笑回敬:“先生是有錯。”她話音未落,就見高賀兄弟倆鬆了口氣,她蹙眉,“先生的錯,就是沒有遵旨,迎娶一個並不愛的女人。他應該向權勢折腰,尚了公主,閩南謝家就不會沒落,而是會跟著水漲船高,往京城的世家靠攏。”

“大膽!”小謝先生怒吼,揮袖砸了桌案上的東西。

劉拂緊張地望著趙幼苓,早前對小謝先生的憤怒,全都化作了對她的擔憂。

這次詩會上多的是汴都的世家子弟,他不願先生的名聲被辱,也不願趙幼苓受人欺負。

趙幼苓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臂膀,面對小謝先生,仍舊還是不變的冷嘲。

“你滿口仁義道德,將一切的過錯都推給了先生。可是否想過,先生願不願意?”

亭外風雪漸起,簾幔被吹起一角,外面是一片白雪映紅梅的景象。趙幼苓背對著那白雪紅梅,纖瘦的身姿挺拔如松。

“是了,先生的意願有什麼重要的。重要的是整個家族的榮譽。可這其中,最沒資格怪罪先生的,難道不是你嗎?”

措辭極不婉轉,語氣中更是帶了慢慢的哂笑。

趙幼苓看著小謝先生,深吸口氣。

“你不埋怨謝家宗族,不埋怨先帝,埋怨被奪功名的先生,難道不是欺他心有愧疚?”

趙幼苓大袖一揮,“先生被奪了功名,從狀元落到白身,你說他不知蹤跡,焉知不是因為不想拖累謝家。”

“先帝一時震怒,可有下旨懲罰謝家教子不嚴?謝家沒落,難道只因先帝對先生的不喜?若先生當真對謝家不喜,這些年謝家又為何仍舊存在,仍是閩南大家?”

眾人目光閃爍,似有似無的看向了小謝先生。

他們大多人年紀很輕,並不瞭解當年的事情,一時也只能憑借兩方言語去做出判斷。

再看小謝先生晦澀的神情,更顯得確有其事。

趙幼苓唇角揚起:“你出自謝家旁支。閩南謝家極其看重嫡庶,旁支更是不得照料。本家近百年來出了多少人傑,反觀旁支,又有幾人名聲顯赫?”

“你既出自旁支,又是懂事後方才過繼,難道不知如果不是因先生出事,宗族將你過繼本家,你難道會有今時今日揚名汴都的機會?”

趙臻沒有插手管這些事。

他身份特殊,不能在此時此地站隊。然而,趙幼苓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在耳裡。

閩南謝家數十年前的確有傳聞說沒落了。可追根究底,是因彼時先帝欲改立太子,謝家雖在閩南,但捲入太子之爭,故而才沒落了下來。

也是在這時候,嫡庶分明的謝家,開始對庶出與旁支都開放了他們一貫對嫡出和本家才有的資源。

謝柳拒婚後,只被奪了功名,謝家並未受到過多牽連。不過才十數年,一度沒落的謝家就重新興盛起來。謝家子弟在之後的幾年時間裡,開始陸續入仕,與各地世家來往。

小謝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趙幼苓攏了攏身上的白狐裘衣,抬手將兜帽帶上。

長長的風毛被風一吹,遮住她大半張臉。她抬起臉:“小謝先生心有心結,只怕一時半會紓解不開。學生與劉兄得先生教導,再在詩會上待下去,恐會影響諸位的心情。”

抿唇一笑,她拱手道:“如此,與諸位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