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似乎都在恭敬地等著太子為天子試藥。
從前這事都是叫天子身邊專門試毒的太監試的。等到丹藥的藥效越發猛烈起來,太監的身子就有些受不住,改成了護衛。
這次,連護衛都不用,天子直接點名了太子。
太子無法,只得委屈服下。
這牛鼻子老道在煉丹方面的確有些本事,丹藥服下不多久,太子的臉色就紅潤了起來。
天子眯著眼看,似乎也覺得不錯,當即讓太子和道士退下,打算同韶王說完話,就立即服藥回寢宮休息。
趙幼苓瞧著太子臉色紅潤,眉目間透著心滿意足,一時間竟也不知這究竟是丹藥的效果,還是太子真的達到了什麼目的。
等到太子退出禦書房,天子緩步走到韶王前,掃一眼父女倆。
“太子是無辜受了牽連。”天子道,“你們只管懲戒那些人,就不要再讓太子被人拖累了。”
天子雖還未服藥,但看著精神卻比方才好些,思路清晰:“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麼些年來,太子是個孝順孩子,從不做惡,這事一定是被人故意拖下水的。殺雞儆猴即可,別牽連了太子。”
趙幼苓很想反問一句,韶王卻雙手一拱,應下了此事。
她轉念一想,心知韶王到底是親王,如果太子出事,那太子之位極有可能未來是由韶王繼承。
他在避嫌。
天子似乎急著要回寢宮服藥,沒說多少話,便把父女倆都趕出了禦書房,也不問外頭的太監內閣的老大人們都說了什麼,自己就往寢宮去。
趙幼苓眼眸微垂,隨韶王走下臺階。
一雙皂靴停在了跟前。
她抬起臉,太子一手背在身後,只看她一眼,便轉向韶王:“三弟,近日事情眾多,勞煩三弟為東宮費心了。”
趙幼苓低下頭,看著地上爬過的蟻蟲,就聽得太子又道:“幾次事情都牽連到三弟和榮安,仔細想想確實是為兄的錯。為兄想請三弟明日帶著妻女來東宮共飲一杯,就當是為兄向你們賠罪。”
太子設宴相邀,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
翌日,東宮設宴。天剛亮,東宮便已做好了準備,等待韶王一家的到來。
瑞王那兒東宮也遞了帖子,只是瑞王如今正準備著回燕地,不願出來湊這個熱鬧,並未接下帖,反而隨手讓東宮的小太監抱著他費心費力種的一捆嫩菜回去送給太子。
韶王一家到時,太子才剛因為衣裳沾了泥星子,臉色難看地回屋更衣去了。
東宮總是變化不大。
趙幼苓對東宮並無印象,只覺得廊蕪環繞,亭臺參差,氣勢恢宏得很。
站在東宮花園的大湖旁,水光瀲灩,垂柳依依,清澈明淨的湖水中已經綻放了第一波荷花。水是活水,從乾湖來,一路自皇城外引入東宮。水面下錦鯉嬉戲,水面上荷葉層疊,宮人忙著劃小船在湖水穿行,為一旁的女眷們採摘荷花。
船槳劃破平滑如鏡的水面,擋開一陣陣漣漪,驚得錦鯉四散,也驚得趴在湖邊的玄龜縮起了脖子。
趙幼苓與崔氏一道來的。韶王已警告過崔氏,若是再糊塗,便將休妻,送其回崔家。
生怕遭韶王休棄,崔氏不敢再犯,即便隨行到東宮,遇上了往日裡時常一起說話的各家夫人,也只敢老老實實在一旁聽著,不敢再胡亂嚼舌根。
趙幼苓在湖邊站了一會兒,實不願再聽那些夫人們聊著家長裡短的事,轉身順著鼓樂聲傳來的方向去。
東宮設宴,沒有男女分席。只在宴前,男客與太子一處,女客則由太子妃招待。這宴,請的不光光是韶王一家,還有東宮的屬臣們,說是賠罪,可這情景,不如說是在趁機拉攏。
趙幼苓不管這些。
那些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帶著打量和希望,與崔氏在言談間不時還會提起自家兒郎。崔氏已經怕了給她提親事,幾次想把話題轉開,都被人扭了回來。
至於那些大人,礙著男女大防的關系,倒是沒怎麼留意她。
太子請了教坊的樂工舞姬,為宴添趣。趙幼苓聽到的聲音就來自於此。
那數十名胡人樂人擂鼓,彈奏琵琶,另有箜篌、羌笛等樂器混雜其間。臺上教坊舞姬則隨樂而動,一時水袖,一時折腰。
還未開席,底下觀舞者多是不願陪在母親身邊的小娘子小郎君。趙幼苓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赫然瞧見了安定公主。
“榮安堂妹?想來想去,還是叫你十一更順口一些。”
似乎是瞧見了她,安定公主在人群中不慌不忙地掩唇笑了起來,指指臺上的舞姬,“聽說你的生母也是教坊舞姬出身,姿容身段,可比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