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德爾自然是沒有聽出來“守制”二字中帶的喪母泣淚,淡聲道:“霍格沃茲會派人來接你的。”
黛玉的眸子映著雨水折射出的星光,淚水盈了淺淺一層,面上的笑容淺淡了,輕聲細語道:“母親亡故,都中家外祖母念我,前些日子已遣了船隻來接,只因我最近身子不大好,故未及行。”
裡德爾眯起眼睛,黛玉來不來其實是沒什麼所謂的,反正她命不久矣。他古怪地笑了起來,之前那些話不過是隨口說說,她既然思念她的母親,他就送她和她的母親團聚好了。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已經走到了禁林深處,樹梢上籠著的雲灰濛濛的。裡德爾彎下腰,將黛玉放到一個生了苔蘚的樹樁上,一道月光從樹枝間漏了下來,剛好照到裡德爾墨玉般的發上,他低聲道:“你站在這裡。”
方下過雨,土地泥濘極了。
黛玉仰頭笑了,小聲道:“嗯。我也覺得公子很可愛。”
裡德爾的臉色猛地變了,空氣中帶著新雪的氣息,瘋狂地湧入他的四肢百骸,裹挾著他冰冷沉寂的血液,在心海處攪起驚濤駭浪,像是有條鯨魚窺到了冰山一角,然後義無反顧地朝著底下隱藏的暗礁撞了過去,冰山撼動,捲起的波濤遇到冷空氣迅速凝結成冰,那巍峨壯麗的景象便永遠定格在那裡。
裡德爾並沒有承認或否認,他慢慢地站直,俯視著黛玉,像是在看著一隻螻蟻。他從黛玉的手中拿過黑傘,向上一抬,松開了手。那傘化作一縷黑煙,紮入了雲中,擋住了月光。
裡德爾陰冷地看著黛玉,打了個響指。
黛玉被他的目光驚到——但也僅僅是驚到,寒風料峭,她擔憂地瞧著裡德爾單薄的襯衫,正欲開口,裡德爾就微微俯下身,將手指豎在她的唇前,“噓,別說話。”
灌木上罩了一層灰黑色的薄霧,裡面傳來了簌簌的聲響,裡德爾站在黛玉的身後,按住了她的肩膀,冷漠地看著漆黑灌木中隱隱出現的層疊明光。
黛玉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潔白美麗的生命。
它修長的腿閃著珍珠般的色澤,鬃毛飛舞,如滔天白浪,銀白色的角像是摘了星輝鑲嵌於其上。黛玉猶豫著伸出了手,獨角獸乖順地低下了頭,在她的手心中蹭了蹭。
裡德爾冷笑,他的記憶裡可從不會出現這種偽善的生物,這“獨角獸”是蛇怪變成的。黛玉觸控著它,她的生命便從她的指尖悄無聲息地流失掉了。
呵。美麗的少女,聖潔的獨角獸,多悽美的死法!
裡德爾俯身在黛玉耳邊,冰冷的吐息落下,“你真該謝謝我。”
無端起了一陣風,吹的黛玉身上的長袍翻飛,露出了裡邊純白的衣裳,獨角獸身上的光芒映照在她身上,黛玉便流光溢彩了起來。裡德爾有些瞧不清她面上的神情,只聽得黛玉聲音溫柔極了,“公子……”
她話方一出口,便陡然灌了一嘴的冷風,寒風刺骨,紮的她的喉嚨疼得要命,呼吸都困難了。
裡德爾的嘴裡湧入了一陣不知名的花香,是黛玉靈魂的香氣,他成功地吞掉了她的一小塊靈魂。裡德爾冷眼看著面前痛苦的少女,胸口處卻莫名撕裂般的疼。
他按住眉心,趔趄了一下。
耳邊傳來了滴滴答答的聲音,裡德爾的襯衫濕透了,天上卻並未下雨——他的瞳孔劇烈收縮,牙縫裡擠出一線低咒。
該死的金妮·韋斯萊!
竟敢扔掉他的日記!
幻境中的景物變得模糊了起來,慢慢扭曲,黛玉覺得身上越來越冷,渾身都使不上力氣,她抓著胸口的衣裳,踉蹌著從木樁上跌落。
預想的疼痛並沒有來臨,裡德爾恰時扶住了她。
在碰到黛玉的那一瞬,裡德爾的手僵住了。電光火石間,他居然、居然下意識地護住了她!
獵人竟保護了獵物!真是可笑至極!
裡德爾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黛玉瞳孔一縮,猛地推開了他。
他面無表情地想,她果然還是覺察了。
“公子小心!”
裡德爾轉過頭,禁林高大的樹木紛紛傾塌,山呼海嘯般滅頂而來。
他們既在幻境之中,必受其中之物影響,裡德爾是締造者,不會受任何的傷害,但是黛玉就不一樣了——可是她還是想救他,義無反顧地推開了他。
裡德爾複雜地盯著黛玉單薄的身子,就憑她?這麼弱小,還企圖保護他?
愚蠢!
他猛地將黛玉拉入懷中,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聲音沙啞低沉,“我送你回家。”
黛玉眼睜睜地看著粗壯的樹枝砸在裡德爾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