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珠仙子轉過身來,司命星君被她通紅的眼圈嚇了一跳,絳珠仙子卻搶在他前面開了口,勉強一笑道:“你急匆匆來尋我,可是這次下界還有什麼要囑咐的?”
司命星君聞言收起了一臉的玩世不恭,正色道:“是了。除了不可真身下界外,仙子亦不可擅改那蛇妖的命格。”他直視著絳珠仙子的眸子,“若是仙子改了他的命格,天道必將反噬到你身上。”
絳珠仙子早料到一般狡黠一笑,“‘蛇妖’的命格天註定,不可改。但是即將飛升成仙的靈蛇的命格,就跳脫於六道輪回了罷?”
司命星君一愣。
絳珠仙子認真道:“我要渡他成仙,接他回家。”她伸出手,一隻蜜青果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她手心,“畢竟我還欠他這麼多果子,就拿這個還了。在天帝那邊,這下界的緣由也還算充分,是罷?”
司命星君掏出桃咬了一口,笑了,“就知道你是個機智的。”
絳珠仙子將那蜜青果輕輕一拋,落地時化作了一副人身。
她彎著眉眼,“不可真身下界,我用這蜜青果化的人下界,總可以罷?”
司命星君點了點頭,眨巴著眼睛,道:“可惜用這具身體的話,法術會受限。”
絳珠仙子胸有成竹道:“蜜青果靈力充沛,不會的——”她話音未落,忽的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司命星君嘻嘻一笑,點了點頭,一攤手道:“在凡間不可輕易動用仙術,天條裡寫得清楚,仙子難道忘了?”他補充道:“就算凡人會些法術,也是藉助了靈物的緣故。”
絳珠仙子扁了扁嘴,遺憾道:“我只能用些凡人會的小法術了,對吧?”她側頭想了想,“那變化之術呢?”
司命星君認識了絳珠仙子幾百年了,一眼就看穿了她打的什麼主意,笑眯眯的意味深長道:“仙子如果指的是‘把長木棍變成牙簽’這類的法術,自然是不行的。”
絳珠仙子嘖了一聲,“就知道你沒長良心這東西。”
她瞧了瞧天色,雙手捏訣,仙身化作了一道光附進了那蜜青果化就的身體中,禦起一朵祥雲,向司命星君揮了揮手,“我得趕緊下界去了,以免裡德爾那邊又生變數。”
司命星君咧嘴一笑,目送著絳珠仙子遠去。
絳珠仙子踩著雲到了那海邊小城,循著裡德爾的氣息,降下雲頭,站在一棟小樓前。
她滿心歡喜,還來不及驚訝人間的變化,便急匆匆地拎著裙角走上了樓梯,敲了敲那扇破舊的木門。
無人應答,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裡德爾盯著來人,瞳孔猛地一縮,揮起魔杖!
絳珠仙子只覺胸口被劇烈撞擊,喉嚨一甜,後背重重地撞上了牆壁,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位,滴落在她素白的衣衫上。
裡德爾站起身來,微微一笑,神色卻冷漠極了。他半眯著眼向周圍的食死徒們說道:“你們還真是,好大的膽子。”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紅線~小司命可誤會大了~(.)
☆、重生三
絳珠仙子下界時踩得那朵雲在天空逡巡了一圈,久等不到她回來,便氣鼓鼓地黑了臉,捲起地上落著的幾根枯草,吊著嗓子噴出一道電閃雷鳴。
行人見怪不怪,倫敦小姑娘總愛變臉。大雨氣勢洶洶,卻沒有志得意滿地澆人一頭一臉。街上的紳士們原本充當柺杖的黑雨傘終於派上了正用場,雨聲淅瀝,至多在皮鞋上濺濕了幾滴。而小姐們則更加悠哉,誰叫人家頭頂原本就撐著陽傘呢?
大雨落在了哥特式建築的屋頂,洗刷掉了一層青苔,然而屋內卻愈發潮濕冰冷了。絳珠仙子扶著緊挨著牆漆成黑色的護牆板,眼前是一條長走廊,盡頭的格子窗被雨水模糊掉了窗外的景色,初秋時節夏意還未離開的幹脆,外面黃的綠的模糊成了一團壓抑的藍。
她驟然遭受一擊,後悔下界時沒有封住這具身體的五感。無論是在天庭,還是之前做林黛玉時,何曾有人敢這樣對她?不過,胸口雖然疼,但是並未疼到心裡去。
血液溫熱,絳珠仙子的額頭上起了一層冷汗,她還有心情苦中作樂——果然這蜜青果子化作的凡人身體就是不禁用,被砸了一下就灑了湯水,也不知換算回去,是這血還是這汗能算作是蜜青果的果汁。
怪不得都說渡人成仙是件苦差事。
昏暗的廳堂內擺了張桃花心木長桌,桌角和椅腿雕成了路易十五時期的獅爪樣式。壁爐裡空蕩蕩的,不知那黑洞洞的口有多久沒嘗過柴火的味道了,牆角的座鐘有點像維斯塔神廟。而在這些暗沉沉的物件兒中間,站著的人就顯得俊美極了。
裡德爾站在長桌前,優雅地用雪白的絲綢擦了擦嘴角並不存在的汙跡,盡管他面前的骨瓷託盤裡空無一物,高腳杯亦光可鑒人。銀制燭臺擦得鋥亮,裡德爾這邊的桌子看起來禮數周全,就像是正在王宮裡參加專邀請貴族的晚宴。而桌子的另一頭——哦,應該說是絕大一部分,相較起來就相形見絀了。
在裡德爾慢條斯理地說出“你們還真是好大的膽子”時,長桌兩邊的食死徒立即就噤若寒蟬,桌上的狼藉也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紅酒的汙跡和石膏擺件一起“石化”在那裡。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惹惱了主人。
在絳珠仙子抬起頭時,他們終於找到了原因——
這女人,竟和主人的那張畫像上的東方女孩長得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