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門打了個呵欠,“真可惜,差一點你們就能被冰封住,成為我的收藏品了。”
裡德爾不屑地輕哼了一聲,“死的那些都是人類?”
瑪門說道:“剛才是。現在,不是了。”
裡德爾的唇角幾不可見地向上翹了翹。
噩夢一樣的天光乍現後又很快地消失,露出了本來的面目來。四周漸漸地暗下去,鬼魂們顯出身形,它們茫然地看看周圍,好像突然想起來方才的慘狀,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萬鬼同哭的聲音可不大悅耳,瑪門緊盯著裡德爾,上牙磨著下牙,“太不好受了,是吧?可是,我每天都得來這麼一遭。”
“這裡的鬼魂越積越多,裡德爾,我問你,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一挑眉,“我當然也希望越快越好。”他無比嘲諷地看著瑪門手上的戒指,“你放心,你的愛人的靈魂會回歸天堂的。”
在他看來,瑪門是無比可笑的。自己對九重天不滿至極,卻千方百計的要把愛人的死魂託向天堂。
黛玉聽得一頭霧水。
裡德爾不耐煩地問道:“瑪門,門在哪裡?”
瑪門哼道:“早告訴你,沒有門了。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怎麼出去——”他貪婪地盯著黛玉,“我這裡的老規矩,你離開,把你最寶貴的留下!”
幾條烏黑的藤陡地纏向了黛玉,裡德爾目光一凝,倏忽間退後一大段距離。瑪門正想再出手時,就見裡德爾晃了晃手上的東西,青灰色的光映得瑪門眼前一花。
裡德爾不知何時拿走了瑪門存放愛人靈魂的戒指!
瑪門的眼圈瞬間紅了,他憤怒地吼叫,身體卻半分都動彈不得。他死盯著那枚戒指,黛玉心底升起了不祥的預感——
正在這時,萬把利劍從天而降,裡德爾捂住了黛玉的眼,瑪門身上的寶石湮滅成粉,劍刃刺穿了他藏在金幣下的血肉。
他怨毒地看向裡德爾,唸叨了些什麼,便趴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黛玉不安地問裡德爾,“他怎麼了?”
裡德爾哼了一聲,把銅錢戒指扔了回去,淡淡道:“死不了。”
血肉模糊的瑪門艱難地匍匐了一小步,爪子一撈,把銅錢戒指藏在了懷裡。
那是他的愛人。
他的愛人只是個人類——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女孩。她每天都為生計發愁,他便悄悄拿了金子寶石放在她的床頭。
他是因貪婪墮天沒錯,但是貪戀的,並不是金子。
萬劍出鞘之處亮起了一道通天的光柱。光柱裡,數不清的穿著道袍的修士嘶吼著飛天而起,向著光柱的頂端沖去,卻無一例外地化成一具骸骨嘩啦啦地掉下來。而他們的飛劍失去了主人,在上空盤旋,又與其他的飛劍纏在一起,最終被光柱無情地像丟垃圾一樣拋了出去——瑪門成了那個被丟中腦袋的可憐蟲。
黛玉不是滋味地看著那些修士飛蛾撲火一樣飛向蒼天。自王母斬斷了天路之後,離恨天已有數千年沒有凡人飛升成功位列仙班了。
上下求索南柯夢,終成徒勞一場空。
☆、綢繆六
光柱朔氣逼.人,寒芒千裡。那光愈盛,愈映襯得方才摧枯拉朽一般吞噬了第六層的白光薄弱起來。無數修士沖進那道光柱裡,衣袍翻滾,面容迅速地蒼老腐爛,在到達頂端的時候化為白骨,屍骨就掉落在下面的修士身上。修士向上,屍骨向下,後人踩著先人的骸骨前僕後繼,越來越接近蒼穹。
可那又如何呢?
鴻雁長飛光不度。
死魂成雲,天光與雲影一同徘徊在不見天日的地獄正中,像一個可笑又諷刺的海市蜃樓——但可惜的是,那並不是海市蜃樓。
修士們滿面怒容,身死的一剎還在嘶吼著用飛劍斬向蒼天。
明知是徒勞。
那道光柱滌蕩開來,大地動蕩,雪山偏移,前方視野陡地開闊起來。
第六層地獄與第五層連線起來了。
黛玉低下頭沉默,這副景象看久了直教人氣海翻滾,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