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珠格格》風靡了全國，同學們整天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劇情發展，學校附近的文具店和小賣部裡，鋪天蓋地地貼滿了小燕子五阿和哥，爾康和紫薇的海報。石朵兒直到現在也沒有完整的看過這些電視劇。只是偶爾週末去姥姥家，和鄭雁一起看個一兩集。

週五的一個晚上，整天上廁所都拿著電視遙控的石徵，臺換了一遍又一遍，實在沒有他喜歡的電視節目，便把遙控扔給了石朵兒：“明天也不上學，讓你看一會把。”

石朵兒直接換到《還珠格格》那個臺。石徵皺著眉，撇著嘴：“你就想看這個？”他拿著水杯站了起來，一臉厭惡：“我受不了這個，我和你媽去客廳說會話，你自己看吧。”

石朵兒一句話沒說，其實她心裡挺不舒服的，似乎她現在在幹一件很讓人無法忍受的噁心的事情。劇情很快吸引了石朵兒，她看得很入神。

最多也就過了十分鐘，石朵兒看見石徵陰沉著臉站在門口。

“你天天看得這是什麼？情啊，愛啊的！還能有點正事兒麼？！”石徵此刻的眼神，和奶奶看石朵兒的眼神一模一樣。

石朵兒哼了一聲：“不是你讓我看的麼？”

“我就讓你看這個？！”石徵突然就火了：“軍人的職責就是保衛祖國和人民，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你是個學生，學生的職責就是好好學習，一心學習！”石徵特意強調了“一心”這兩個字。石徵煩躁地瞥了石朵兒一眼，張牙舞爪的石徵讓石朵兒覺得很陌生：“從小一點理想都沒有，女孩就是女孩，就喜歡看這些你愛我，我愛你的電視劇，婆婆媽媽，家長裡短，胡編亂造，誤人子弟！”石徵的唾沫星子滿天飛：“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看我笑話麼？連你奶奶都說我是絕戶頭。我和你媽揹負了多少東西，你知道麼？把電視關了！回你屋裡，好好反省！”

石朵兒放下遙控，快速從石徵身邊閃過，回到自己屋子裡。石朵兒把耳機塞到耳朵裡，開啟收音機。她現在沒有心情聽英語磁帶，但是這嘰裡呱啦的英文能讓石朵兒不聽還在那屋高聲譏諷咒罵的聲音。譏諷的是女孩就是這個樣子，咒罵的是為什麼電視臺會播這樣的連續劇。

石徵讓石朵兒好好反省，可是石朵兒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反省什麼。《還珠格格》裡的主人公敢於衝破束縛，去做一些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石朵兒敬佩他們的勇氣，同時也覺得他們的人生一定很精彩，即使經受了很多困難和痛苦。石朵兒也確實羨慕他們的愛情，羨慕他們愛的人，正好愛著自己。

看個電視劇就弄成這個樣子。石朵兒真是有點懵。只是電視劇而已，自己雖然是學生，但是成績很好，閒暇時不能看點輕鬆消遣的故事麼？石朵兒真的想不明白，愛情多美好，為什麼父母一提到愛情就像提到蒼蠅一樣，厭惡至極。難道他們兩個就沒有愛情麼？最讓石朵兒惱火的是，不管石朵兒做了任何他們不喜歡的事情，都會和性別扯上關係。張嘴閉嘴女孩怎麼怎麼樣，男孩怎麼怎麼樣。自己是個女孩有錯麼？石朵兒突然很想哭，甚至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很對不起父母。

自己是個女孩不是自己選的，而且，她一直在很努力地“裝男孩”了，石朵兒覺得很疲憊，也很壓抑。從那以後，石朵兒喜歡躲在自己房間裡看書。因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思緒可以隨意飛翔，沒有約束，沒有諷刺。

也去就是命運吧，石朵兒那屆初升高的學生，突然要加考體育，共佔60分。全市應屆生都在統一的地點統一測驗體育三項。

石朵兒的體育完全是一塌糊塗。石徵和鄭華商量著，要不要去找找教育局負責體育考試的老師們通融一下，在石朵兒考體育的時候手下留情。

石朵兒知道後，阻止了爸爸。她不允許自己的作業上有錯號，更不允許他們作弊玷汙自己的成績。

即使學校每天下午又加了一個小時的體育課，最後石朵兒的體育還是隻考了16分。最後總成績出來，石朵兒跟當時的重點高中差了7分。

該來的總會來的，石徵和鄭華死死地瞪著石朵兒，那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兒，倒是像在看一隻莫名爬進屋裡的癩蛤蟆。石朵兒坐在角落裡，第一次嚐到挫敗的滋味，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安慰，或者鼓勵。本來是最難過的人還要承受著來自父母的埋怨，指責，還有對父母的愧疚。

石徵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五官因為憤怒而扭曲：“自以為是！非常幼稚！要是我去找找人，體育得了滿分，還至於去找人家重點高中的校長低三下四麼？”

石朵兒抹了一下眼睛，她不認為這件事她做錯了，即使因為體育拉分，沒考上重點。

“我找了各種關係，好話說盡，人家校長才鬆了口，但是得拿五萬塊錢。五萬啊！就這，人家校長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一副慷慨施捨的樣子！”石徵惡狠狠地看著石朵兒，呲牙咧嘴，面目全非：“女孩就是女孩，關鍵時候就是不行！我也是昏了頭了，居然聽你的話。還不用找人？不作弊？現在好了，年級第一！我看你怎麼出門！臉上都寫著“丟人”倆字！上個高中都這麼費勁，我看你以後也就這樣了，還想考上好大學？還想比男孩都強？歇會吧！”

石徵唾沫橫飛地罵了很久，鄭華皺著眉頭坐在一邊一言不發。石朵兒很安靜，眼淚也安靜地順著臉流。

“還有一個選擇。”石徵似乎罵夠了：“濱海市的幾所高中來咱這裡招生，每年交一萬五的贊助費。但是就是得離開家，住校了。濱海市，離咱們這兒五百公里，一千里地。你自己選吧。”

“我去濱海。”石朵兒立刻毫不猶豫地開口了。這是這一天石朵兒說的唯一一句話。

石徵很驚訝，和鄭華交換了一個眼神。

石徵和鄭華平時在吃上，喝上，用上，花上，對石朵兒從不吝嗇。但是他們對石朵兒思想上的控制也是讓她透不過氣。能去濱海市上高中，石朵兒覺得終於吸到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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