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淚忽地從他眼眶掉下。
曹爺——哭了?!
這眼淚,是為她而掉的嗎?
她抬起虛軟無力的手,正好接住那晶瑩剔透的淚珠。感覺到那暖熱的淚珠,她綻出一抹絕美的笑。
能夠得到這兩顆眼淚,一切都值得了啊。
“還有句話……我一定要說……”她再咳了一聲,聲音已細若蚊蚋,非得要貼在她嘴邊才能聽見。
曹震看著她點頭。
“我喜歡你……曹爺……我喜歡你……”
最後一字說完,她又嘔了一口紅血,被他緊握的小手,陡然滑落。
“夏雲!”曹震驚喊著。“不——”
都是他的錯,全都是他的錯。
呆立在自個兒房門外,曹震木木然地看著婢女們來回跑著。大夫已在房裡,正吆喝著大夥兒抓藥熬藥。“碧漪堂”遠,曹震不想多搬動夏雲,遂把自己房間讓了出來。
直到此刻,他腦海中猶然記得那紅血不斷外冒、染濕了她衣襟的畫面。還有她的手,又小又涼。他頭一次感覺生命如此纖弱易逝,任憑他怒喊著“不要死”,依舊沒辦法讓她睜開眼來。
他還記得她昏厥之前說的那幾句話,她說她喜歡他——他手裡捏著她特意繡給他的香囊,雙肩不住地顫抖。
“你不能有事……”他望著門扉喃喃說著。“你還得醒過來親耳聽我說上一句喜歡。”
在這一刻,他承認了,他喜歡她,他愛她——哪怕曹夏兩家之間還存在著難解的恩怨,他也不在乎了。
人為什麼非得要落到難以回頭的地步,才會明白什麼事才是最重要的?對現在的他來說,最重要的,已不是當年對爹的承諾,也不是報仇,而是夏雲活著。
他相信爹在天有靈,瞧見夏雲飛身擋下那一刀,也該覺得夠了。一命還一命,不管她爹生前對他們曹家做了多不好的事,在此刻,應該打平了。
只是我還有機會,對她親口說上這幾句話嗎?
晶瑩的珠淚再一次滾落,就掉在他手上枝葉蔓卷、栩栩如生的萱草繡上。
男兒絕非無淚,只是未到傷心時。
折騰了半天,大夫還沒出來報訊,柯總管倒先把夏雲她娘給請來了。
來龍去脈,夏母已先聽柯總管說過,夏母一聽見女兒交代,說她不後悔過來曹家,差點哭暈了過去。
夏母明白,女兒這一句話,除了不希望曹夏兩家糾葛再添一層之外,更也是希望她不要因此自責。
我那善良溫柔的好女兒啊——夏母一來到曹震面前,好似已明白他懊悔不已的心情。夏母沒說出任何責備的話語,只是緊抓著帕子默默哭泣。
“夏夫人不罵我?”曹震啞著聲音問:“是我自尊自大、任性妄為,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
“千怪萬怪,只能怪夏雲她爹。”夏母抽泣著說。“我們家雲兒,從小就一直希望能彌補她爹當年犯下的錯。這不僅是為了你們曹家,也是她爹死前的遺願,只是……”夏母捂住臉。“我沒想到她會用這方式彌補,我的傻雲兒啊——”
“夫人——”跟著夏母過來的婢女也是雙眼通紅。在夏家,除了夏雲同父異母的哥哥——夏揚之外,無一不喜歡夏雲這個小姐。
一聽到她捱了一刀性命垂危,每個人都哭了。
就在這時,房門開了。
曹震一個箭步奔過。“大夫,雲兒她——”
“曹爺,老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大夫搖頭,那憂戚的表情,只差沒說出“兇多吉少”四字。“現在只能看夏姑娘的造化了。若傷口能癒合,自然沒太大問題,怕就怕她身子太虛,熬不了……”
曹震陡然一驚,想起她一直按他吩咐,每日喝著不易懷上孩子的涼藥。
他雙手捏得死緊——萬一夏雲熬不過這一關,他難辭其咎!
“不能再想想其它辦法?還是大夫您需要什麼藥材,您盡管說,我一定想辦法弄來!”
大夫拍拍曹震肩膀表示安慰。“我知道我知道,您先定定神,我已經交代好丫鬟,每過兩個時辰就喂一次藥,您就暫且耐著性子等等看情況,好不?”
要能等得下去,他還會窮站在這兒嗎?曹震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一旁的夏母只好來勸。
“好了曹少爺,大夫忙亂了這麼些時候,一定累了,您就先讓他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