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案順利告破,還未等到什麼嘉獎,剛進臘月又來了一樁大案。
江南有一小官託家僕將百人狀紙送到京城,狀告江南巡撫周省生貪汙賑災款,受凍害的百姓們伏屍遍野,民不聊生。
正攔住了清正廉潔的梁太傅官轎。太傅連夜看完,愁腸百結,話說不上三句便要抹上一把憂國憂民的淚。在皇帝面前嚷著要親下江南。
太傅為國操勞數十載,如今已經是從心所欲的年紀,自然不能讓他把一副忠肝義膽都拋灑在南方冰天凍地寒冷徹骨的大地上。於是年輕力壯年富力強的謝少卿又成為本次欽差大臣的不二之選。
剛從宮裡接了聖旨回來,謝殷就讓秦德趕緊準備準備。他的家鄉就在江南,雖然離這次送出狀紙的湛原縣很遠,但也算是要回鄉了,免不得有些激動。
秦德辦事利索,很快就裝好了三個大箱子,秦德一面說著都帶了些什麼,一面告訴謝殷馬車已經備好了,隨時等著小侯爺。
謝殷想了半天沒想到漏了什麼東西。也不想去大理寺了免得碰上薄珏那個惡煞,豫王是嘴巴厲害,薄珏可是真想要他命。
謝殷抱著個大梨子坐在暖閣裡啃著,沒過一會兒便聽小廝進來說衛姑娘回來了。謝殷還自吶吶,便見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姑娘走了進來垂首道,“侯爺,薛萬山販賣私鹽的人證物證衛千已經拿到了。”
謝殷嚥下一大塊梨,有些尷尬:“是……是嗎……麻煩你了。可惜現在這事兒已經不歸我管了……”
衛千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長得雖不是一頂一的漂亮,卻別有一種颯爽明豔在其中。
她疑惑道:“衛千想知道此事交給哪位大人辦了?”
謝殷面對著美人,心中更愧疚了。“薄珏薄大人。”
衛千擰了一下眉頭,強自忍了半晌還是沒忍住,聲音中透著怒氣:“此事是侯爺先覺察的,也是侯爺參了薛萬山一本,得罪人的事侯爺都做光了,怎麼查了半個月到頭來都歸那姓薄的了?”
說完她又覺得有些不妥,未等謝殷反應便道:“衛千多言了。”
謝殷拿起絹布擦了擦手,笑著安慰道:“不礙事,這都是命。陛下派我當欽差大臣,去江南查案,即日便要出發。秦德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你選幾個護衛隨我南下吧。”
衛千應了,道:“兄長還沒回來,衛千便負責保護侯爺,再帶十個兄弟。”
第二日在城門口遇見笑眯眯的褚衍時,謝殷的手抖了一抖。
衛千默默在他耳畔道,“昭王殿下要同行,衛千應再帶十位兄弟。”
謝殷:“……”要不要這麼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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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殷抱著袖爐縮在馬車裡,這車頗為寬敞,還有上次大理寺的小跟班,名喚蔡之文的小吏隨行。
除了馬車夫之外謝殷只帶了一個貼身小廝小六子,在秦德告訴謝殷小六子的廚藝最好之後謝殷就毅然決然帶上他了。
謝殷原本以為衛千他們會跟著自己,結果發現皇帝派了十二近衛隨身護衛,衛千等人便遠遠綴在後面,以煙筒保持聯系。
等了沒一會兒,一輛黑色的馬車也出了城門,正是褚衍的馬車。
蔡之文連忙從車中鑽出去給昭王行禮,謝殷被外面的風激得一抖,有些懶懶的,腦袋還沒鑽出去就聽褚衍道今日要趕到雲陽鎮,路途遙遠不必多禮,說完他的馬車便一馬當先跑了。
謝殷正好穩當當縮回來,馬車裡燒著取暖的小路子,路一顛一顛,他和蔡之文很快頭一點一點地睡著了。
就這樣,十二騎近衛護著兩輛馬車一路南下,直奔那冰天凍地餓殍遍野的險惡之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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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鎮離京城只有一日路程,說是鎮子其實也能算個繁華的小城,鎮上俱是北方風物。
車隊在驛站下了馬車,昭王今日穿了一身刻金黑綢衣,雖做普通人打扮,依然姿容無匹,十分惹眼。
謝殷抱著袖爐默不作聲地把褚衍從頭看到腳,在心裡暗暗品評。論長相謝侯爺不戰而敗,個子還比自己高半個頭,窄瘦的腰身被束在一指寬的暗金腰帶裡,端的是一副好皮相。
再低頭看看自己瘦得跟哪家未出閣小姐似的,謝殷暗自哼哼了兩聲,嫉妒使謝侯爺醜陋。
褚衍像背後長眼睛一樣冷不丁轉過頭來直對上謝殷的眼睛,謝殷連忙哼著小調裝作若無其事地一馬當先進了驛站。
天子腳下,驛站旁專門供朝廷官員住宿的客房建得十分寬敞幹淨,小六子做事麻利,謝殷還在伸懶腰鬆散筋骨的空閑小六子就已經讓小二準備好了熱水。
待謝殷擦了把臉稍稍緩解旅途疲倦,蔡之文便來敲門。謝殷把著扶欄往下一看,昭王殿下和近衛首領名喚顧凜的正站在大堂裡不知說什麼。見樓上有動靜便紛紛仰頭看來。
謝殷的體質果然差,其餘人很快就恢複精神了,謝殷卻依然覺得屁|股被馬車顛散架依然沒有組裝好,腰背痠疼,整個人都倦倦的打不起精神。
謝殷下了樓,便聽褚衍道:“本王要去雲陽鎮上一觀,順便用些晚飯,不知謝大人可否成行?”
謝殷使勁眨了一下眼睛,肚中唱了一下午的空城計,聽到那“晚飯”兩字,便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要去要去,我要吃飯!”
褚衍挑眉,顧凜梗了一下,只有一副書生樣的蔡之文絲毫沒察覺出來自家上司完全不同於往常的畫風,一臉嚴肅且正直地跟隨著謝殷的腳步。
十二近衛並未全跟著,除了顧凜另只有兩位山一樣的壯漢,小六子也不曾出過遠門,謝殷便也將他叫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