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吃驚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三年前因父母離世一蹶不振,尹公子還曾經來勸慰他,他一直記得這份恩情,可是才匆匆三年,故人竟然已經遠去。
“好像是說得了暴病,具體情由我也不知。”
雲清心中滿是物是人非的悵然之感,也沒了痛飲了心思,與友人匆匆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了。
他回到家中,卻發現屋內傳來陣陣哭聲。他推開門,發現女子蜷縮在牆角處,哭的悽慘。
雲清在心中嘆氣,那日她非要跟他回家,他顧及三年前的一飯之恩又因女子在外多有不便才將她帶回了家安置。可是不久之後,雲清就發現,她除了神志不清之外,幾乎只會做兩件事情。
一是笑,二是哭。
她一哭起來就很難停下,彷彿是在用生命哭泣。雲清總聽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但是從來沒想到能這麼......水......
“你怎麼又哭了?”
“我醒過來,你,你就不見了。”她抬起頭,面紗上都沾染了淚水。
雲清看見她的面紗,突然想起前幾天他剛把她帶回來的時候,他只不過是提了一句‘待會兒你自己把面紗摘下來洗洗臉’。哪知她便一臉驚恐的捂著面紗,然後......又開始哭。
“我只是出了個門。”雲清無奈道,他蹲下身柔聲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對,你別哭了。”
她的哭聲這才漸漸停息。
相處不過幾日,雲清已然摸透她的性格。她若是哭了,你和她講再多的道理都是沒有用的,你必須得好言好語的哄著,哄著哄著,她就高興了。
她雖然愛哭,但是隻要雲清不離開她的視線範圍之內,她一般都是笑著的,也不知她是哪裡來的好心情。她不諳世事,性格如同年幼嬰孩,與她相處,雲清偶爾也能高興幾分。
他年紀漸長,三年孝期已過,同村的叔叔伯伯也勸他早點娶妻生子。他思略再三,心中卻浮現出家中女子的身影。
那一日,她突然對他說,“我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但是好像,好像有人叫我畫兒。”
他與畫兒成了親。
她生性痴呆,但是偏偏願意粘著他,他承她恩情,初次見她時便心中歡喜,雖然淺薄但是卻是真心實意。他只是個窮困潦倒的書生,一生所有也只不過是幾間茅草屋和一些書冊,實在是一無所有。她生性痴傻,不知由來,他們兩個,倒也算得上般配。
他們之間,實在算不上什麼轟轟烈烈,但是好歹是細水流長。
新婚之夜,他總算勸得她拿下面紗。她一身紅衣,火紅的蓋頭下,容顏絕世。
新婚的第三年,她懷孕了。他開心的不行,抱著她直打轉,她咯咯的笑。
自從她懷孕之後,不知為何,人也日漸消瘦。她原本就體型削瘦,現在更見憔悴日益削瘦,有時他將他抱在懷中,滿身的骨頭都硌得他生疼。
他著急的不得了,找大夫開了許多藥方費盡心思勸她多吃飯菜,可是沒有一絲一毫的作用。
她懷孕五個月的時候,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眼下總是帶著烏青,人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下去。
他出門為她抓藥卻臨時折返,走到家門口聽見屋內有響動,他趴在門縫偷偷的往裡看,只見他妻子的床前站在一個渾身被黑氣纏繞的人,她伸出手,黑氣的霧氣從她的指尖滲出,而她的妻子正躺在床上,神色痛苦。
妖怪。
雲清的心中狠狠一顫,他輕輕拿起劈柴用的砍刀沖向了房內,對著那妖怪狠狠的砍了一刀。黑光猛地炸開,那黑衣女子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鮮血。他閉著眼睛,只聽到皮肉裂開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滴滴答答血液滴在地上的聲音。
他好像感覺到有一束目光緊緊的盯著他。
他喘著粗氣,微微睜開了眼,屋內已經沒了妖怪的身影。他低頭一看,砍刀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地上也是血跡斑斑,他本是個讀書人,長到這麼大,連只雞都沒有殺過,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害怕極了,一下子將砍刀遠遠地扔了出去。
他的哆嗦著嘴唇,慌慌張張的抹了抹手上沾到的血液撲到妻子身旁,可任憑他怎麼喊叫,她都沒有任何反應。他急紅了眼,掀開被子想要帶著她去找大夫。
可被子一掀開,他看見她身下流出一片的血。
那血的顏色浸透了白色的裡衣,紅的暗沉。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父母死去的那個晚上,自從父母故去之後,這是雲清第一次感覺到痛徹心扉。他如同多年前伏在父母床前一樣伏在妻子的床前痛哭流涕,一樣的傷心欲絕,一樣的無能為力。
雲清的記憶一點點的褪色,慢慢的變成黑白,再過後直接變成了濃墨一般的黑色,餘璃和柳宴殊耳邊只能聽見他歇斯底裡的哭聲。再到最後,連哭聲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