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的路上,他們碰到了一個邋遢道人,本以為是個意外,誰知道過幾日後蘇怡安意外看到了崔洵同那道人說話。
那時候,她剛從一場蓄意討好她的茶會上回來,灌了滿耳朵的諂媚言辭,不勝其擾。
見到她,兩人停下話茬,崔洵像以往般噓寒問暖,牽著她往內院走。
蘇怡安側身,看到那道人半隱在花木後的身影。
那奇異的眼神,她只驚鴻一瞥,就牢牢記在了心間。
心裡像是預感到了什麼,此後即便她再三追問有關那道人的訊息,崔洵都沒透半點兒口風,瞞得是滴水不漏。
時間久了,她也就不再提了,直到某次獨孤儔給她診平安脈,似無意般問了一句崔洵的身體。
“還好,和往日一樣。”蘇怡安道。
獨孤儔微愣一下然後點頭,“沒事就好,那等大人有空了我再來請平安脈。”
這短暫間隙,蘇怡安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幾不可查的憐憫與悲哀。
然後,就是崔洵的異常忙碌。
攜著滿身冷意回家的人,每走一步都腳步沉沉,站在臥房外,崔洵看著那被心腹在各處安置好的火油,面無表情。
那老道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獨孤儔的囑咐也猶在耳邊,作為一個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的人,問他要不要賭一個可能。
崔洵想,一場豪賭,有何不敢。
但事實上,他卻不敢同蘇怡安說一個字,無論是他命不久矣也罷,還是他的痴心妄想也好,他都一字未曾透露。
是怕她拒絕嗎?不是。
是怕她質疑?也不是。
崔洵想,他不想見到的,大概只是她知道他命不久矣時的神情。
他曾經對蘇怡安說過,他不會死,那是他對她的承諾與誓言,然而,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必須先拋下她離開。
現在,擺在面前的就是這樣的局面。
老道欠姬家的,他要為姬家護持江山,姬家欠他的,他肆無忌憚,禍亂朝綱,他們總是有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為自己辯駁。
只有蘇怡安,她從來天真溫柔,卻要被他人肆意毀了人生。
如果,如果那人說的是真的,崔洵想,他願意賭這一把,即便他早就心硬如鐵,從來不喜歡將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但為了蘇怡安,他願意試一次,如果一切成真,他會重新得回一切。
至於代價,無非是替姬家守著這必亡的江山罷了。
外族南下,直取帝京,屠城百萬,民若犬畜,這樣的未來,他會未雨綢繆,力挽狂瀾。
昏暗床帳中,她睡意沉沉,身子朝向他的位置,眉頭微皺,似是不安,似是不滿。
崔洵微微一笑,帶著滿身涼意摟她入懷。
恬恬,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