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淳淺眯著眼,冷笑,“大概。”
可他心裡很清楚,能發動起三元湖、馬洲、醉風城三地世侯的,只有蘇八公,而能讓這三地的世侯效力的,也只有蘇八公,不為其他,只因這三地曾經是蘇項的練兵之地,而三元湖的元家、馬洲的馬家、醉風城的風家曾都在蘇項底下任過職,通俗點來講,元家的元豐、馬家的馬懷燕、醉風城的風香亭都是蘇項的徒弟,雲淳想到蘇項,薄唇狠狠地抿緊了,手也輕輕地垂落下來。
有些人,你一直不想憶起,卻終在經年反轉之後被記起。
蘇天荷,蘇項。
這兩個人是藏在瓊州蘇府內心裡的傷疤,是藏在雲蘇內心裡的傷疤,又何嘗不是藏在雲淳內心裡的傷疤,他一時有些頭疼,揮揮手又讓段蕭走了。
段蕭眯了一下眼,放下奏摺,退出御書房,出來之後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往皇城門外走,卻不巧,碰到了柳纖纖,柳纖纖被賜太和殿之後經常會來御書房看雲淳,段蕭也碰到過很多次,他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反應,只本本分分地行了個禮,“見過柳貴妃。”
柳纖纖穿著華麗的貴妃服,一身貴氣地站在那裡,這個女人,此時今日大概是不幸福的,也是不快樂的,可她得到了她一直渴望的稱霸後宮,雖然給她這個地位的人不是雲蘇,雲淳愛美色,這是以前,後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後宮裡的美人他極少碰了,在蘇天荷死後,在皇后死後,他就再沒有如此專寵過一個人,或許他是不愛柳纖纖的,也或許他是愛的,但不管是愛還是不愛,在柳纖纖的心裡,她是不愛雲淳的,而把她逼到這個地步來的,就是面前的這個男人。
柳纖纖輕輕玩著染著豆蔻藍華的手,笑問,“聽說敕伯侯的未婚妻來京都了,可是真的?”
段蕭笑道,“柳貴妃身在後宮,倒對外面的事瞭解的挺清楚的,她也就是昨天剛來,你今天就知道了?”
柳纖纖道,“果然是來了。”
段蕭眯眼,“是。”
柳纖纖笑道,“正好本宮這幾日沒人陪,她與本宮也算是故交了,在衡州,她雖然討厭本宮,可本宮沒討厭過她,因為紹齊喜歡她,我也一直是拿她當妹妹來看的,雖然她心狠手辣殺了紹齊,我對她有怨恨,可我也對她大哥做了過份的事,所以也就抵消不恨她了,敕伯侯是知道的,宮裡日子苦啊,沒人陪會悶壞的。”
段蕭輕輕撫了一下袖擺,對她道,“柳貴妃若覺得悶,大可對皇上說,皇上那般寵愛柳貴妃,定會想法子讓你不悶,我那未婚妻在衡州的時候柳貴妃就知道她是一個頑劣調皮的人,她自小野慣了,進了宮,說不定沒能解你乏,還惹了一身罪,你若真念及衡州之情,那就不要宣她入宮。”
柳纖纖嘴角的笑一沉,香色豆蔻的手一收,華貴宮袍從身前遊過,蕩起胭脂粉香,她走到段蕭面前,看著面前蟒袍加身一臉疏離淡漠的男人,輕輕笑道,“好,不宣她入宮。”說罷,撣撣袖,揚眉道,“只不過本宮確實想跟她斜斜舊,那就去敕伯侯府好了。”
段蕭眼一冷。
柳纖纖帶著宮女離開了。
段蕭回到敕伯侯府,回去後沒看到宋繁花,他一般下朝都在辰時,因為辰時是吃早飯的時候,這個時候散朝大臣們都能回去趕上早飯,平常的時候他也是這個點吃飯,只因今天宋繁花說餓,他就提前吃了,也就是說,時辰這麼早,她去了哪兒?
無方也不在。
段蕭想了想,也出了門。
宋繁花在大街上買衣服,茗香和采薇都跟在她身邊,知道她是段蕭的未婚妻,這兩個姑娘可是很殷勤地陪著,知道她是從衡州來的,對京城不熟悉,一到大街上,兩個人丫環就嘰嘰喳喳地介紹了起來。
宋繁花一面聽著一邊問,“你們不是從宮裡派出來的嗎?怎麼對外面的街道這麼熟悉?”
茗香說,“奴婢以前在宮裡就是負責往外買東西的。”
采薇道,“我也是。”
宋繁花笑笑,“那你們撈了很多油水吧?”
茗香和采薇一愣,紛紛擺手,“不,我們哪能撈油水,都是上面的人給一分錢買一分錢的貨,而且我們出來買的東西也不是給主子們用的,而是給犯人用的。”
宋繁花輕哦一聲,“犯人?”
采薇點頭,“是。”
宋繁花看一眼這兩張年輕的臉,默默地轉過眼眸,進了一家成衣鋪,她今天確實是來買衣服的,關於京城的一切她都沒多餘的心思去看,她進到鋪子裡挑女裝,茗香和采薇跟在後面,轉了一圈下來,宋繁花挑中了三件衣服,一件寶藍色的稜花暖襖,一件檳香色的夾絨披風,一件薄厚適中很適合這個涼風秋季穿的長裙,她讓茗香和采薇把這三件衣服拿上,去結帳。
結果,結帳的時候,三件衣服她都買不成。
宋繁花看著眼前的掌櫃,笑問,“為什麼不賣?”
那掌櫃道,“你這三件衣服都有人預訂了。”
宋繁花輕嘟薄唇,“哦,這麼巧?”她抬頭看看頭頂,又看看隔著一方鏤空擋板逶迤向上的木質樓梯,問,“預訂這三件衣服的客人是在樓上嗎?”
那掌櫃微怔,看著她,“二樓是庫房。”
宋繁花淡笑,“可惜了。”說完這三個字,她既不再看,也不再買,也不走,就倚在櫃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手腕上的那八支流星鏢。
掌櫃的要做生意,就對她說,“你不買的話就讓開,別擋我做生意。”
宋繁花說,“我在等人。”
掌櫃道,“你要等人到別處等,別站櫃檯。”
宋繁花道,“我就站這。”
掌櫃有點慍怒了,“你這姑娘,純心不讓我做生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