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會不會嫁給我?”情急之下,他孟浪地開口問道。
陶思妤一怔,低下了頭,聲如蚊蚋一般說道:“這事你怎麼來問我啊,你、你去問我娘吧。”
謝宸睿與她可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就沒有分開過一天,也彼此早就知曉對方的心意,更有過考上科舉就成親,這樣的想法。可是他幹嘛要親口跟她說這些?婚姻不應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思妤,你也認為,婚姻大事並非兒戲,定要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不對?”謝宸睿耐著性子問道。
陶思妤點了點頭。
謝宸睿又道:“那女子成親以後,是不是應該待在家中相夫教子?”
“所以?”陶思妤終於明白過來他想說什麼了。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說道:“你覺得女子不應該出去拋頭露面?還是說,你認為女子就應該守著後院那片方寸之地,以夫為天?”她當然知道謝府、陶府都不窮,確實不需要他們兩人出去賺錢養家。可是她很想證明一下,女子不比男子差啊,而且她確實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麼不去爭取?
見陶思妤並沒有完全認可他的意思,謝宸睿急了,口不擇言地說道:“這難道不是女子應盡的本分嗎?”
這人怎麼這樣對她說話啊!陶思妤有些生氣,說道:“連皇上都誇贊我是巾幗不讓須眉,憑什麼你就覺得我應該困守於後院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告訴你謝宸睿,我陶思妤就是這樣的人,要是你能接受我,就應該接受我去禦林軍供職,要是你接受不了……那咱們的婚事就作罷吧。”
說著,她轉身就跑進了後院。
謝宸睿又驚又怒地盯著她的背影,如在雪夜裡被淋了一盆冰水似的,整個人都懵了。
聽到爭執聲而趕來的陶父、陶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這對小兩口又怎麼了。
但見兩人都是氣鼓鼓的,陶母就往陶思妤跑的方向追了過去,陶父則對謝宸睿說道:“宸睿啊,你們倆又怎麼了?有什麼事好好說呀,今天思妤考上了武狀元,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也不枉費了你日夜陪著她練劍,還教她讀兵書啊,真要多謝你。”
這一聲多謝,簡直如一盆熱油澆在正一肚子怒火的謝宸睿頭上,只對方是陶思妤的父親,自己未來的岳父,又如何能反駁得了?他急怒攻心,轉身跑了。
回到謝府中,謝宸睿茶不思、飯不想的,總管不住自己的腿,一天之中,又往陶府跑了好幾趟,一逮著陶思妤就纏著讓她趕緊進宮去辭官,不然就要跟她絕交。
而陶思妤正沉浸在蟾宮折桂的喜悅中,哪裡肯聽他的話。剛開始的時候她還耐著性子好好向謝宸睿解釋,可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她說什麼也不想聽,陶思妤一生氣,不肯再理他了。
這一屆的恩科,文武兩科的前三甲俱是三十歲不到的中青年,且兩位打頭的文武狀元,文狀元謝宸睿今年二十二歲,武狀元陶思妤今年才十七歲。
一想到當朝居然有那麼多的青年才俊,楚文帝心裡不由得十分暢懷,便吩咐將文武雙科慶宴合一,大辦瓊林宴。
鑒於這幾天以來,陶思妤都不肯見謝宸睿了,謝宸睿被急得實在沒辦法,只得穿上了宮侍提送來的嶄新官服,火急火燎地進了宮。
這科舉宴會,本是分列文武兩班而舉行的,大約楚文帝也是想好好熱鬧一番,因此才將兩場宴會合二為一了。
雖然是這樣,可當楚文帝領著皇後與兒女們抵達瓊林苑的時候,文武大臣們依舊涇渭分明地分兩班而列,而文武雙科三甲進士一共六人,在謝宸睿與陶思妤的帶領下,向楚文帝行跪拜之禮。
看著眼前這幾個氣浩軒昂的年輕人,楚文帝樂得合不攏嘴,連忙和顏悅色地吩咐他們免禮,心裡卻笑開了花,心想假以時日好好培養這些年青人,將來他們就是大楚國的股肱之臣啊。
“眾位愛卿,今日是文武狀元的大喜事,也是天下諸學子的喜事,爾等敬他們一杯吧。”楚文帝笑道。
眾大臣們果然共同舉杯,朝著六位新科進士舉杯慶賀。
一位鬍子花白的老臣杜太傅笑道:“咱們大楚國建國二百餘年,因從太祖建朝起,便令天下女子亦與男子同,只是二百餘年至今,也只有兩位賢姑考入文科三甲,一為傅探花,一為駱榜眼。如今陶大人年紀輕輕便已勇奪武科狀元,真是難得啊難得。來來來,老夫敬陶大人一杯,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陶思妤被稱贊得雙頰緋紅,便舉起酒杯,與杜太傅同飲了一杯。
只是她剛飲完杯中酒,那杜太傅便又不疾不徐地說道:“只我大楚朝泱泱大國,好郎兒何止千萬。居然敗於弱質婦孺之手,簡直奇天下之大辱,真真十四萬人齊解甲,竟無一人是男兒。”
此言一出,方才還熱鬧喧嘩的殿堂之中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太傅此言差矣。”一道清俊的男聲不疾不徐地說道:“正所謂天地和而萬物生,陰陽按而變化起。可見陰陽互體、陰陽化育、陰陽對立、陰陽同根之說。這陰陽男女同出一源,那男兒能考中三甲進士,女子怎麼就不能了?”
見有人為難陶思妤,謝宸睿頭一個就按捺不住了。他自幼與她一塊長大,十分了解她,也為她付出了不少。她喜愛武藝,他便陪著她演練十八般武藝,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除了生病,她幾乎一天都沒落下過。
雖然說他謝宸睿確實不喜歡她在外頭拋頭露面的,但她的努力卻是不能被懷疑的,所以當有人開始懷疑她的能力時,謝宸睿頭一個就跳了出來。
陶思妤咬著嘴唇看著謝宸睿,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心裡卻想道,你不是很看不慣我拋頭露面嗎?怎麼看到有人欺負我,又第一個跳出來替我說話了?
待看到謝宸睿努力挺直的腰桿,還故意扭著頭不想看她的模樣,陶思妤皺起了眉頭。
而那杜太傅看到謝宸睿居然替女子辯解,忍不住氣得吹起了鬍子,說道:“那又怎麼一樣?前輩、先賢們也並非沒有女子入了恩科三甲進士的,可前幾屆的傅氏探花已年過半百,百年前還出了一位駱氏榜眼,考上前三甲時也已經年滿三十了。怎麼偏她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考上頭甲?還是武狀元?”
“昔有婦好助戰商王武丁,花木蘭替父從軍,後有平陽公主助戰父兄,替李唐王朝立下汗馬功勞。敢問太傅,巾幗不讓須眉又何罪之有?”事關陶思妤的聲譽,謝宸睿步步逼近,絲毫不肯讓步。
“謝宸睿,你、你……”杜太傅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旁邊有人勸說道:“其實咱們也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吧,一個才十七歲的小女娃居然打遍朝野無敵手,實在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