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忱趕緊湊了過去,見姜禾滿臉的水珠子,一顆顆晶瑩剔透猶如早間葉上的露水,要落不落。
姜禾又悶哼了一聲,神情痛苦,而桶裡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
鑄劍見姜禾如此痛苦,怔住了,他沒想到自己調變的藥會如此折磨人。
“鑄劍,快,加水加藥。”
辛忱一邊提醒鑄劍,一邊伸出左手扶住姜禾的肩膀,右手運氣於掌,貼向了姜禾後背。
此時的姜禾哪裡還有昏睡不醒時的平穩,體內真氣亂竄,體溫高得嚇人,隔著衣料,辛忱都覺得燙手。
桶裡水下沉得越來越快,鑄劍手忙腳亂,喊了一聲,“沒熱水了。”
“去打冷水。”以姜禾現在的狀態,冷水倒進去估計也能變成熱水。她到底練的什麼功,如此耗水,真是霸道,辛忱覺得自己幹巴巴的,整個人特別渴。
姜禾忽然掙紮起來,整個人潮桶裡滑去。辛忱撤回掌力,精疲力竭。
“辛忱,姜禾好像要走火入魔了。”
“不,她滑進水裡了。”鑄劍慌忙放下手中的藥,想去扶她。
對於姜禾是淹死,還是走火入魔而死,鑄劍都不想。然而還沒走近,他發現先前還漫過姜禾頭水珠子,就是濕意都沒有。
鑄劍與辛忱交換一個眼神,下一刻,二人配合得相當默契。
只見鑄劍轉身提桶倒水,辛忱跳入桶內,雙手緊箍姜禾,止住她的掙紮“姜禾,你要堅持住。”
鑄劍不斷提水,倒水,手軟腳軟,然而收效甚微,姜禾還是沒有要清醒過來的跡象。
感覺懷裡的人就要掙脫自己的束縛,辛忱忽然大聲道,“鑄劍,驚雷刀是不是已經好了?”
驚雷刀?沒有啊,姜禾昏迷後他哪還有什麼心思煉制驚雷刀。剛想說沒有,又見辛忱對他眨了眨眼,頓時明白過來,肯定道,“是,驚雷刀已經打造好了。”
有一瞬間,姜禾忽然停止了掙紮,神情痛苦。
“我還想著,等姜禾醒了,就帶她去看刀。送刀的方法也確定了……”
見姜禾聽見驚雷刀有反應,鑄劍越說越順,生平最討厭說謊,此時的他卻心甘情願,就盼著姜禾能趕緊清醒。
掙紮緩了下來,姜禾有了一絲清明,她感覺自己五髒六腑在撕扯,整個人彷彿要被割裂成碎片,她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卻無從發洩。下意識說了句“我,撐不住……”
辛忱用力箍住姜禾,下巴抵在她頭上,姜禾那句話聲音很輕,近乎喃喃,他卻聽見了,忽然憶起年城冰封的那天,姜禾披頭散發滾落在地,滿臉淚痕。
年城在她心中,當比驚雷刀更甚。
低了頭,附在姜禾耳邊,說了句:“姜禾,你快跑!”
他能清楚感覺到,懷中的人停止了掙紮,嘴角微彎,有未成型的笑意,而眼角卻滑出了一滴淚,在她幹燥通紅的臉上滑過,沒入衣襟。
“啊!”姜禾忽然大喊了一聲,藥桶應聲四散,水蔓延開來,辛忱被震出一段距離,重重摔在地上,沒有爬起,而是快速扭頭看向姜禾。
見姜禾木頭般站在那,神情萎頓,不似發狂的樣子,辛忱才抬起袖子,擦了擦嘴邊的血,心底嘆了聲:都是債。這才昏死過去。
鑄劍一把掀開砸在身上的木塊,爬了起來半坐在地上,見辛忱昏了過去,而姜禾站了一會也軟倒在地,他只覺得七天七夜不吃不喝連續打劍都沒這沒累過,放鬆了神經,也躺了下去。
“你們在幹什麼,是要把屋子拆掉嗎?”
聽見喊聲匆匆趕過來的蕭笑天,出聲質問,疾步踏入屋內。左腳才落地,就滑了一下,差點一個趔趄。只見屋子裡一片狼藉,四散的木塊,混合著木桶、藥材,鋪了一層水的地面,有三個人各躺一方。
自然是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蕭笑天立刻轉身退出,把門一關。對著落後她幾步趕過來湊熱鬧的門人:“沒什麼事,都回去練功。”
眾人伸長腦袋,往屋內瞧,很顯然門主的話他們一個字都不信。
“我數到三,誰要還不走就加練兩個時辰,每天!”
起先還有那捨得一身剮就是要把熱鬧看的人,聽見後面“每天”兩個字,雙腿一個戰慄,轉身就跑。
蕭笑天這才轉身進了屋子,檢視三人情況。鑄劍只是皮外傷,與其說昏過去不如說是睡過去了。而姜禾,過度消耗,筋疲力盡,但體內隱隱升騰起一股力量,應該是沒有大礙了。
臭小子才是實打實的內傷,還不輕。哈,又心疼又好笑,經歷過這次她的兒子是不是就能看清自己的心意,或者說是不是就有了執著的人與事了呢?